他说，等游戏公司做起来，就让我过上好日子。
可苦苦追求他的地产千金突然找上我，甩出一张百万支票:
离开他，我能给他的投资，你打几辈子工都给不了。
我攥着支票，当天便匆匆离开。
只留下一张小纸条: 你太穷了，我等不起。
五年后，行业峰会。
陈旭作为新晋科技巨头发表演讲。
散场时我被挤到他面前。
他目光扫过我胸前的乙方工牌，对着助理冷冷一笑:
换掉这家广告公司，这种嫌贫爱富的人，我用不起。
1
我怔了一瞬，为了这个项目。
我们团队连着熬了好几个通宵。
陈总。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次峰会反响不错，后续服务……
话没说完，他脚步没停，只侧了下头。
嘴角微微勾起:
橙旭现在要的策划，得配得上它的估值。
他顿了下，目光从头到脚将我刮了一遍。
你和你的小作坊，难道不可替代么?
当下气氛有点尴尬。
新入职的员工小林年轻气盛，听完这话脸都涨红了。
反驳的话脱口而出: 你骂谁呢?有钱了不起啊?能这么对人说话吗?
陈旭停下脚步，瞧了眼小林:
我跟你老板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小林被他强大的气场压得一滞，但年轻的自尊让他立刻挺直了脖子: 你凭什么换掉我们，我们橙姐为了这个方案熬了多少夜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话就抹杀了她所有的付出
付出?陈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饶有兴致地笑了。
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有钱，就是可以否定任何人的付出。
他看着我，目光中带着淬了毒的恨意。
这话，你老板应该最懂。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拉住了还想理论的小林，对他摇了摇头。
再争辩下去，只会更难堪。
因为他说得没错。
是我，在五年前，亲手把这个道理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2
这次跟我来的员工，蔫头耷脑地回到了公司。
办公室里，弥漫着挫败的粘稠空气。
其实，最初接下这个策划案时，我并不知道橙旭科技的老板就是陈旭。
当年我走得匆忙，在国外的三年为了生存和照顾母亲，几乎与国内切断了所有联系。
两年前回国，我也尝试着在网上搜过陈旭的名字，却一无所获。
我曾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没想到，他第一次公开亮相，这么重要的峰会策划，居然会落到我手里。
我一度以为，这是我的小公司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机遇。
没想到，这个机会，最终还是因为我而搞砸了。
至于他是不是刻意报复，我已经不想去深究了。
就算是报复，我的小作坊，拿什么与他的科技帝国斗?
眼下，更重要的，是团队的士气。
我拍了拍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有力。
都打起精神来
我环视着他们一张张疲惫又委屈的脸:
我知道今天这事儿，挺打击人的。
从公司成立到现在三年，我们接过无数小活儿，改过几百遍设计稿，陪客户喝过无数酒，才终于够着橙旭这种大单。你们每个人有多努力，我比谁都清楚。
小林闷闷地抬起头，眼睛通红: 乐总，那现在怎么办?他一句话，我们几个月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不白费。我看着他，他陈旭看不上我们这个小作坊，是他的损失。我们的能力，谁都否定不了。
也赖我。我顿了一下，喉咙有点发干，这事责任在我。跟你们没关系，别往心里去。
安静了几秒。
平时话不多的设计师小张开口了: 乐总，怎么能怪您?明明是那个陈总……
就是小林立刻接上，带着年轻人的火气，谁知道他陈总到底哪儿不满意方案是大家一起磨出来的，效果也很好，他说换就换，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
他想起陈旭当时的眼神，脸又憋红了。
另一个老员工也附和道: 是啊乐总，您就别往自己身上揽了。这种大老板，心思本来就难猜，咱们干好自己的活儿就行了。
我看着他们替我抱不平的样子，心底那点涩意更重了。
好了。我深吸一口气，市场只认结果。橙旭的单子丢了，是现实给我们上了一课。
都别丧着脸了，走，散会，我请大家吃宵夜去
一场热闹的宵夜后。
我独自回家。
刚才还强撑着的气场，在寂静中瞬间瓦解。
翻看着手机里的老照片。
我陷入了悠长的回忆。
我与陈旭穿着开裆裤一同长大。
同一条街上，我家开理发店，他家开鱼档。
记忆里，他很淘气，砸了邻居家的玻璃，被他爸举着杀鱼刀追得满街跑。
最后像条泥鳅一样钻进我家，被我妈护在身后。
那时候的陈旭，还很爱笑。
直到十五岁时，他爸肝癌去世。
鱼档转了手，家里没了顶梁柱。
他妈妈为了多打一份工，去工地的路上，也出车祸走了。
我记得那几天连绵不绝的阴雨，
他从学校消失了三天。
最后，我在桥洞下找到他。
陈旭浑身湿透，眼神空洞。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把怀里揣着的一直温着的肉包子，塞进他手里。
他低头，看着那个包子，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下一秒，他紧紧抱住我。
压抑了太久的悲恸瞬间决堤。
少年哭得撕心裂肺:
橙橙，他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紧紧抱住他: 傻瓜，你这不是还有我吗?
从此，我变成了他的家人。
上大学后，陈旭很要强，不愿再拿我妈妈的资助。
他闲暇时间，几乎做了所有能做的兼职。
送外卖、写程序、在网吧当夜班网管。
靠着自己的能力，挣生活费，偶尔还能带我吃顿大餐。
二十三岁，我们挤在城中村漏雨的出租屋里。
陈旭开始创业。
白天他出去拉投资，晚上回来就通宵写代码。
我努力上班，工资负担我俩的全部开销。
我还记得有一天，外面下着大雨，屋里下着小雨。
锅里煮着两包泡面。
陈旭忽然拉住我的手: 橙橙，等公司做起来，我就买个大房子，让你和阿姨过上好日子
那时的我还很天真。
觉得只要有他在，漏雨的屋子也是家。
我笑着环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尖吻上去: 好啊，我等着。
可这场连绵的阴雨让他病倒了。
等我陪他去完社区医院回来。
电脑和备份硬盘都被新的漏水点，彻底打湿。
那里面，存着陈旭这几年来所有的心血。
那天晚上，陈旭什么都没说。
抱着硬盘，坐在顶楼的楼道里，抽了一晚上的烟。
隔天，陈旭的合伙人老张把他叫了出去。
我悄悄跟了上去。
老张压低了声音抱怨: 旭子路菲菲那笔投资够我们撑过最难的时候你到底犟什么?这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陈旭声音里满是疲惫与烦躁: 拿了她的钱，又跟卖身有什么区别?我不干
你不干，我倒是想干，可惜路大小姐看不上我呀
砰的一声，陈旭关上了门。
老张隔着门喊: 旭子人家说了，只要你点个头，钱马上到账你再想想想想兄弟们
我看着他，强颜欢笑，试探性地开口: 有人投资你呀，是好事，机会难得，怎么不接受呢?
陈旭喉结滚动，走到桌边，拉着椅子坐下来。
吃着碗里寡淡的饭菜: 投资?用我的皮相和尊严去换的，那也叫投资?不嫌害臊
他埋头吃饭:
行了，别说了。
这游戏，大不了不做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
做游戏，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
陈旭却继续用那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说: 明天我就把简历投出去，去找份工作。进个大厂，安安稳稳地上班。总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辈子过这种日子。
3
第二天一早，陈旭穿上了他唯一一件像样的衬衫。
出门去找工作。
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像是去奔赴一场与梦想诀别的葬礼。
也就在那天，我同时收到了路菲菲的邀约，和我妈妈的病理检查报告。
五星级酒店内，路菲菲将一张百万支票推到我面前。
她惜字如金，字字诛心:
你的男人，我看上了。
这一百万，给你，离开陈旭。
你的存在，拉低了他的价值。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该体面退场。
我能给他的资源，你打几辈子工都给不了。
她说话刺耳，却很真实。
我妈的病需要钱救命。
陈旭的梦想需要钱支撑。
两样我都不能丢，可两样我好像都抓不住。
这看似是道选择题，其实我根本没得选。
当天晚上，我匆匆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城中村。
走之前，我在桌上留下了那张纸条。
陈旭，你太穷了，我等不起。
恨我吧，陈旭。
只有这样，你才能心无芥蒂地接受路菲菲。
去走那条本该属于你的，更容易的路。
忘了我，再也不要想起我。
4
拿到路菲菲的一百万后，我没敢耽搁，立刻带我妈去国外治病。
那三年，白天我在医院和出租屋之间两点一线。
晚上就去附近的农场做包装工，补贴高昂的开销。
我活得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与国内几乎断了联系。
两年前，我妈病情彻底稳定，我们才回国。
我用攒下的一点钱，开了这间策划公司。
从零开始，一步步熬。
直到我接到橙旭科技的单子。
我还记得，甲方公司代表很重视这次行业峰会。
因为，这是橙旭创始人，首次在公众面前亮相。
他们将资料递给我时。
创始人的照片和名字，让我指尖不自觉发颤。
竟是陈旭。
震惊过后，心里涌起的，竟是一股如释重负般的释然。
他如我预料一般，收获了成功。
看来，我把他推向路菲菲，是正确的。
我的离开，对所有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
次日，一上班，项目经理就来敲门:
乐总，旭科技单方面发来了合同终止函。
我嗯了一声，意料之中。
项目经理却急了: 橙旭那边也太不讲道理了终止合同就算了，可尾款说卡就卡为了他们那个峰会，我们垫付的场地和设备费用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们这样的小公司，资金链本就脆弱。
为了拿下橙旭这个大单，几乎押上了全部流动资金。
陈旭这一手，无疑是釜底抽薪。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繁华的街景。
高架桥上车水马龙，不会为任何一个小公司的生死存亡而停下脚步。
我轻轻叹了口气，再转回来时，脸上已恢复平静: 按合同，他们违约也得付清款项。你再发一封催款邮件。另外，把我们手上其他几个项目盯紧了，别出岔子。
接下来的一个月，催款邮件石沉大海。
财务部打电话过去，对方也总是用流程正在走，领导没签字来推诿。
我们公司的账面上，因为为橙旭垫资太多，资金周转已不容乐观。
今天，财务小李无奈地告诉我:
橙旭那边说，关于尾款，陈总的意思是，请乐总亲自过来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