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岁丰宫，我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又灌了一口浓茶，下令免了今日的晨昏定省，单独见了恪嫔。
半月前，惊涛骇浪中，沙洲巡逻队截住一伙逃亡水手。
潮水撕碎搁浅商船的货箱，浪沫卷着浸透的图纸浮上海岩，赫然是西洲标注的旅顺军港炮位图。
那自然是我的手笔——眼下的中洲太弱了，唯有借力打力。将我在后世知晓的沙西战役，提前透露给敌人的敌人。
四两拨千斤，却有奇效。
恪嫔垂手而立，并不知自己立下了大功，忧虑地将绢帕绞得发皱: 娘娘找臣妾问话，可是托兄长押送的货物出了什么事?
你兄长做得很好。我推过一匣金瓜子，赏给你的。
亡命徒们茫然跪在沙洲军刀下，浑不知自己押运的罐头里竟藏着催命符。
风暴卷开阴谋一角，便足够撬翻两国百年虚伪太平。他们两虎相争，我们才有操作空间。
距离签约还有 48 小时，我们已经获取了图纸、火药。
以及，早在我还是个初来乍到的光杆司令时，便备好的生产流水线。
传太医令颜大人。我叩了叩桌案，后宫之主面板在眼前铺开。
一页人物档案浮在最上层:
姓名: 春杏 | 职能: 资深绣娘 | 刺绣精度: SSR | 隐蔽性: EX（曾为太后绣佛经夹带情诗）
就是她了。我的车间主管。
颜丹抱着冒烟玉盒冲进来时，正撞见惊悚画面:
绣娘们不再飞针走线，而是钳着烧红的铜片在砧板上敲打，叮当声里火星四溅；
御厨的擀面杖碾过硝石粉，筛进香囊的细粉旁堆着上百枚黄铜撞针毛坯。
娘娘您这……颜丹看得目瞪口呆，手中玉盒都差点脱手。
孟非的枪械图纸到位，三千绣娘能日产撞针五百枚。我掂起一枚黄铜小件，看看你昨晚做了什么好东西?拿到我的流水线来生产生产?
噢，雷汞成了他献宝似的掀开盒盖，莹紫粉末在盒底凝结成晶体。
炼丹系统面板立刻放了个烟花特效: 纯度 99.8%本位面炼金新纪录✧٩(ˊωˋ*)و✧请宿主给予五星好评
一个 AI，竟然流露出嘚瑟的语气……
颜丹哄得娴熟: 是是是，我家贝贝最牛了~
炼丹系统立刻弹出新消息:
评价关键词缺失要求补充具体赞美点建议: 夸我温度控制精准/结晶形态完美
我搓着晶体挑刺: 纯度倒是挺高……但结晶颗粒太大了，膛压不稳，枪会炸膛……
炼丹系统瞬间切到委屈模式:
警告苛刻要求将导致能耗激增需宿主口头嘉奖 x3 次
颜丹无奈摊手: 娘娘，我家祖宗说它没配球磨机……
这不现成的?我踹了脚墙角的石药碾——那是太医署用来磨珍珠粉的，此刻沾满金属碎屑，珍珠粉能磨到透肤，雷汞凭什么不行?
对啊颜丹突然拍脑门: 多相杂质催化可控链式反应——
我拍拍颜丹肩膀: 交给你了。让你的系统也别歇着，这两天你们俩每天都给我干满 12 小时。
炼丹系统: [○･`Д´･ ○]
颜丹边推药碾边哄: 贝贝乖，你这纯度碾压太医院三百年磨完粉给你挂系统公告墙
他说完，碾槽里的雷汞竟然爆出了炫目蓝光……
超频研磨启动误差±5 纳米公告墙需置顶三日
这个颜丹是有几分做渣男的天赋在身上的，得亏他只是把这技能用来哄哄系统。
我们在岁丰宫卷流水线时，前朝并不太平。
朝中大臣都对乾清昨日早早下朝感到不满。早朝上，乾珩的白玉圭叩在金砖上铿然作响。
昨日商定签约仪式延后三日，商港炮舰却未撤分毫陛下昨日散朝后——
话音未落，轰然巨响炸碎殿门
木屑纷飞间，巴麦尊率西洲使团抬棺直闯御阶，火枪管还冒着青烟。
大胆老相国须发戟张，持械闯殿、抬棺逼宫——西洲蛮夷竟猖狂至此
毒杀副使的凶手必须交出巴麦尊连翻译都不用了，枪管重击棺木，蹩脚中文夹杂母语词汇，Y。u 下毒却不准 we 讨公道?G。d 见证——今日不割青岚湾，火枪轰开紫禁城
我大乾怎能容你们这样血口喷人兵部尚书冲将上前，开棺我们要现场验尸
验尸?N。巴麦尊猛拍棺材，蹩脚中文夹杂西洲俚语，死人烂了开棺…瘟病传染
乾清托腮睨视棺木: 巴麦尊先生想怎么做呢?
巴麦尊枪托狠砸地砖，蹩脚中文迸溅唾沫: 我要你们交出凶手否则便立即割青岚湾抵命
就在朝堂大臣和西周使臣吵得不可开交时，乾清稍作思考，指节轻叩龙案，叫来了小禄子。
小禄子，昨夜御宴主菜都有哪些?
小太监跪倒在地报出菜名: 酒糟鹌鹑、蒜香羊肋…还有徽州进贡的臭鳜鱼酿虾丸。
使团何人用了鳜鱼丸?
仅正副使……小禄子回忆了一下，可见他当差当得尽责。徽州臭鳜鱼酿虾丸，副使大人独尽三盏。
乾清听后，叩响玉罄，清越震鸣压下满殿喧哗: 不必开棺验尸了。
孟非，皇帝突然扬袖，请犬爱卿上殿
孟非疾步退下，俄顷牵来一条圆滚滚的松狮犬。
众人都不知皇上这是要干什么。乾珩怒视乾清逗弄松狮犬: 昨日还道他有所长进……今日竟纵畜生入朝堂
却见乾清笑摸狗头，捻碎虾丸，腥气漫开: 爱卿快去闻闻，哪位贵人身上浸有鳜鱼香?
松狮犬耸鼻掠过使团前列，突扑向末尾虬髯侍卫狂舔，假须嘶啦脱落，正是西洲使团的副使。
副使仓皇后退绊倒御阶，喉间迸出母语惊呼: G。d damn it!
乾朝大臣哗然，你们这不是碰瓷吗?
假须飘落刹那，乾清抚掌而笑: 原是副使大人躲这儿加餐?
巴麦尊涨得老脸通红: 走使团溃逃间，机械音在乾清脑中响起:
昏君系统积分+999
带狗上朝·达成桀纣遗风成就
外交威仪扫地·解锁列祖蒙羞勋章
满朝文武力透屋瓦的惊诧，化作系统欢快播报: 百官血压集体飙升，积分翻倍
06
乾清踏进岁丰宫后院的时候，闻到一股混合着硝烟与麻酱的怪味。
姚工的这个宫怎么看着这么像血汗工厂……
他进门的时候，他的皇后正挽起衣袖，在试一把笛子改的连发铳。
噗滋嘀——噗砰这把很怪的铳迸出不怎么悦耳的丝竹声。
像唢呐在打架。
工部老匠人跟在他身后，盯着院里那排铜锅枪管。
尚膳监现拆的锅，导热一流。我把笛枪塞给乾清，试试?
乾清指尖抚过冰凉枪管，这军工厂分明是一早就布局好了的。
要是我在金銮殿谈判谈砸了……姚工还有 Plan B 吧?
我点头: 要不是那个狗皇帝一道白绫差点送我上西天，谁乐意熬夜写套应急预案啊
乾清好奇: 那如果我在前朝崩盘了，你会怎么做?
我从袖中甩出一张洒金条约: 你可知道，你宫里的苏贵人有位姐夫是个洋翻译?
按计划，西洲使臣一旦离开大乾，就会遭遇沙洲国的袭击。
如果前朝的谈判失败，苏姐夫会在海战混乱之时，将两份合约调包。
你这么肯定，那苏贵人的洋姐夫肯冒这个险?
乾清展开条约——其他条目写得似乎一本正经，然而割让青岚湾却被改成了割让青萝卜湾。
行啊，连西洲使团的火漆印都仿出来了。乾清摩挲着纸页上萝卜俩字，姚工确实不让须眉，不过万一巴麦尊较真呢?
等他回到西洲发现问题，回过头来，怎么说也得过去小半年了。等他再来中洲的时候，想必大乾在我们这些修复师的努力下，已经日新月异了。
算算日子，今日初一，后日签约，可造枪械千柄。
就在这时，仿佛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宫斗系统和昏君系统齐齐弹出闹铃提醒: 您有一条待办事项: 初一十五，帝后同寝
请宿主立即执行核心协议: 阴阳调和，稳固龙脉积分奖励: 基础+100，绩效浮动
乾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
呃……这个……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宫斗系统……它还挺守时的哈? 这话像是在对系统说，又像是在对我解释，带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笨拙。
我则陷入了短暂的学术性困惑。
身为历史修复师，我穿梭过不同的时空躯壳，执行过各种身份的任务。上一次的任务代价惨重，虽然目标达成，我得以幸存，却损失了部分记忆和知识。
这感觉就像硬盘某个扇区被格式化了，只留下此区域需谨慎操作的标签。
眼下我觉得任务期间和男同事睡到一起，本能地觉得有种背德感……
不过，宫斗系统入职培训手册里是有这么一条核心协议，关于阴阳调和、龙脉稳固……
嗯，是初一了。我点点头，语气平静得像在确认一个项目节点。
系统协议要求，必须执行。
我甚至在脑内快速调阅了一下《皇后行为规范》关于侍寝的条目，准备按图索骥。
小禄子恰到好处地冒了出来: 皇上，娘娘，时辰不早了，热水香汤已备好，奴才伺候二位主子……安歇?
乾清掩饰性地咳嗽一声: 咳……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他挥退小禄子，目光又飘回我脸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期待?
姚工，你看……这流程……?
流程我大致了解。
我一脸认真，开始背诵手册: 更衣、焚香、入帐、静卧……理论上需要肢体接触以完成『阴阳之气流转』的象征性闭环……
我顿了顿，努力回忆细节: ……手册建议『相拥而眠』为佳，但未明确时间下限。
效率角度，我认为达成基础接触后即可进入休眠状态，节省精力应对明日工作。
乾清: ……
他揉了揉眉心，认命般叹了口气: 姚工说得对，效率第一。那……我们……按流程走?
烛火噼啪跳着，我盯着帐顶的百子千孙图, 感觉像躺在了实验室的操作台上，正在等待一个未知的化学反应。
旁边的乾清则显得……过于占地了。
他似乎想努力缩在属于他的半场, 但僵硬的动作和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 暴露了他内心的兵荒马乱。
宫斗系统: 检测到环境氛围紧张触发新手引导: 请宿主尝试主动靠近帝王（0.5 米内），缓解尴尬气氛积分+10
昏君系统: 滋……检测到宿主心率异常升高……建议: 深呼吸……或……执行接触协议……滋……积分……+20……
乾清显然也收到了昏君系统的提示,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把一条手臂, 试探性地、轻轻地……搭在了我放在身侧的手背上。
我手背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我有点愣神。
这算……达成肢体接触KPI 了吗?系统怎么没提示积分到账?
姚……姚工…… 乾清的声音有点发紧，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羞赧，……这样……算『阴阳之气流转』了吗?
他问得极其学术，仿佛在请教一个技术参数。
我大脑飞速运转, 调动所有关于阴阳之气流转的文献记载和系统说明, 试图给出一个科学严谨的答复。
然而这似乎是我的知识盲区，应当就是我在那次百死一生的任务中损失的记忆。
我只能向宫斗系统求助，临时抱佛脚。
宫斗系统: 检测到有效接触持续时间达标积分+10氛围值+5
昏君系统: 滋……兼容性测试……通过……滋……积分+20……核心温度……稳定……滋……
我默默记下: 接触手部, 持续 5 秒以上, 积分 10。嗯, 数据点+1。
但这积分也太低了。
宫斗系统: 检测到宿主执行效率低下，宿主是否需要『房中术学习教材』?
嗯?房中术?我反应了一会儿，就在我犹豫的档口, 系统已经把学习材料传来了。
足足 4T。
学习资料传输中……传输完毕请宿主立即查收勤学苦练, 熟能生巧积分奖励最高可翻 300%
闪烁着金色学术徽章的虚拟文件夹，哐当一声砸进我的意识空间。
我下意识地用意念点开了文件夹。
唰——
眼前瞬间被十几个悬浮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小光屏窗口填满。
每个窗口里都在播放着……动作流畅自然的……古代双人小电影。
各种姿势、角度、呼吸配合、经络走向标注, 宫斗系统还细心地配上的解说:
注意观察示范者甲（标识为龙）手部动作: 沿乙（标识为凤）足少阳胆经下行, 指压环跳穴，配合甲自身长吸气, 可有效激发少阳生发之气, 推动能量上行……
乙足尖勾缠角度建议维持在 35~40 度之间, 此为刺激涌泉穴或肾经井穴的最佳区间，对引动肾水、调和心火有显著增效……
此复合式名为『丹凤栖梧』，需甲乙双方密切协同, 对稳固中宫气运、强化龙脉共鸣有极佳实证效果……
我虎躯一震。这教材这么热辣的吗?要, 做到这个程度吗?
姚工你在看什么呢……我靠——好奇靠近的乾清像被高压电击中，整个人从床上弹射而起。
我来不及关机，那些动态人影纠缠的轮廓、精确标注敏感区域的 X 点和 X 点、以及闪过的诸如丹凤栖梧、鱼跃于渊、老树盘根之类的关键词，已经映入他的眼帘。
乾清吞了口唾沫，要……照做吗?现在吗?在这里?
我……我系统它……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刚学完的精要图文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它……它中病毒了乱弹窗对肯定是 Bug
明天……明天还有西洲的『需求评审会』，军械厂的『压力测试』、KPI、Deadline……我们需要最高效的睡眠恢复算力嗯对, 这是最高优先级任务
这种……这种关键协议执行, 需要……需要更优化的环境参数和……前置准备对前置准备很重要
乾清耳根的红晕未褪，却主动退了一步，带着点安抚和纵容的意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姚工分析得对。优先级管理很重要。而且……
睡前确实应该远离蓝光污染源，保障深度睡眠质量。
强制关机我如蒙大赦，立刻响应。
强制关机乾清也从善如流。
随着异口同声的指令，我和乾清各自猛地扯过锦被，严严实实地蒙过头顶, 瞬间把自己裹成了两只密不透风的、散发着热气的红色蚕蛹。
两人默契地像两尊笔直的、准备进入低功耗待机状态的雕像，躺回各自的被窝。
银丝碳烧得噼啪作响——烘得满殿燥热，仿佛连冬夜都昏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