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可谓是一针见血！
尖锐，且致命！
陈川甚至都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位女帝喝了一声彩。
好家伙！
这女人看来不是个漂亮的花瓶啊，脑子还转得飞快。
她没有像朝堂上那些蠢货一样，去纠结什么“孝道”，什么“皇室颜面”。
而是第一时间就抓住了整个计划中最核心，也是最困难的执行环节！
东郊皇庄地势低洼，是天然的蓄洪区，这没错。
但洪水不会自己长腿跑过去！
固安江距离皇庄足足十五里，中间还隔着丘陵和平原。
两日之内，想要靠人力挖出一条十五里长，且足够宽阔，能够承载洪峰的引水河道，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别说两天，就算是给工部两个月，那群酒囊饭袋也未必能完成这个浩大的工程！
这，才是整个“以水治水”计划中，最难逾越的天堑！
看着萧无霜那双审视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凤眸，陈川非但没有半点慌乱，反而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陛下果然是陛下，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这句突如其来的马屁，让萧无霜微微一怔，随即柳眉微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在这里油嘴滑舌？你跟朝臣学点好的，可别学他们学怎么拍马屁！”
陈川眯眼一笑：“陛下，臣从来不会拍马屁，要拍也是让陛下拍腿叫绝。”
“什么意思？”女帝眉头紧皱。
“额……”陈川笑笑，没解释，继续道:
“陛下，我也没说要靠人力去挖。咱们不是有一条现成的河道吗？”
他的手指，没有停留在固安江的主河道上，而是顺着河流一路向北，最终，点在了京都城北侧，一个巨大的“几”字形河湾之上。
“陛下，请看这里。”
陈川的声音，充满了自信。
“此处，名为九曲湾，乃是固安江在流经京畿之前，最大的一处回环河道。”
“陛下刚才说，固安江距离东郊皇庄，直线距离有十五里，没错。但若是从这九曲湾算起，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萧无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凤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九曲湾？
这个地方她知道。
可这九曲湾，在京都城的正北方，距离东郊皇庄，少说也有二十多里地，比刚才说的十五里，还要远上一大截！
从这里引水？
那不是舍近求远，缘木求鱼吗？
似乎是看穿了女帝心中的疑惑，陈川绕过女帝的肩，伸出另一只手，从九曲湾的位置，向着东南方向，也就是东郊皇庄的方位，画出了一条蜿蜒的虚线。
“陛下可知，在前朝之时，这九曲湾的水，并非是直接南下，而是向东南方向改道，形成了一条支流。”
“而这条支流，恰好就流经了如今的东郊皇庄一带，当年，那里还不是皇庄，而是一片沃野千里的官田，灌溉用水，便全都来自于这条支流。”
“前朝末年，天灾不断，某年夏汛，九曲湾北段山体滑坡，堵塞了旧的河道，才使得固安江改道南下，形成了如今的模样。”
“而那条灌溉了皇庄数百年的支流，也因此干涸，废弃，变成了一条无用的故道，这条故道，便是咱们需要的，引水故道。”
萧无霜双冰冷的凤眸，骤然亮起！
引水故道！
她猛地凑上前去，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张地势图上，仔细地搜寻着陈川所说的那片区域。
果然！
在九曲湾与东郊皇庄之间，虽然地图上没有明确标注出河流，但地势的走向，那些细微的等高线变化，都清晰地勾勒出了一条早已干涸的河床轮廓！
这条故道，虽然被岁月掩埋，被植被覆盖，但它确实存在！
有了这条现成的河道，那所谓的“凭空挖出一条十五里长的新河道”的惊天难题，便瞬间迎刃而解！
他们根本不需要从零开始去挖！
他们只需要……将这条废弃了近百年的古老河道，重新清理出来，连接京都的河流！
待固安江的水，席卷京都时，便可经九曲湾改道进入东郊皇庄皇庄。
这个工作量，比起重新开凿一条新河，简直是天壤之别！
“原来如此……”
萧无霜喃喃自语，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真正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川，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
这个家伙……
他到底是谁？
一个整日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为何会对京畿周边的水文地理，了解得如此透彻？
甚至比她这个皇帝，比工部那些专职的官员，还要清楚？
这条废弃的故道，恐怕就连工部的档案库里，都未必有记载！
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无数的疑问，在萧无霜的心头盘旋。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冷静。
“即便有这条故道，也解决了引水的问题。”
“但你别忘了，九曲湾那里水流湍急，两岸皆是坚固的岩石堤坝，并非寻常的土石结构。”
“想要在短短两日之内，将如此坚固的堤坝掘开一个足以泄洪的口子，还要在能控制的范围。其难度，恐怕比重新挖一条河道，也小不了多少！”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更没有那么多的人力，去做这种愚公移山的事情！”
引水渠有了，但你打不开水龙头，一切都还是白搭！
主动掘口，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登天！
尤其是在洪峰即将到来的巨大水压之下，任何靠近河堤的行动，都充满了致命的危险！
这一次的难题，比上一次更加具体，更加现实，也更加……无解。
然而，面对着女帝这沉重如山的质问。
陈川却笑了。
他笑得是那样的轻松，那样的惬意。
陈川缓缓收回指着地图的手，背负在身后，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陛下说得没错。仅凭人力，想要在两日之内掘开九曲湾，的确是痴人说梦。”
“不过……”
他话锋一转，迎着女帝那疑惑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道：“人力不能为的事，咱们可以用点技术手段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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