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被重新扶正，捻子拨亮了些，驱散了一部分令人窒息的黑暗。
叶卡捷琳娜默默地收拾着狼藉。
她扶起椅子，拾起散落的碗碟碎片，用抹布仔细擦拭着洒在地上的菜汤。
她的动作缓慢而机械，仿佛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她的眼眶红肿，但己经没有泪水，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隐忍。
索索依旧站在原处，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身上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但他似乎感觉不到了。
他的目光落在母亲忙碌的背影上，看着她佝偻的腰身，看着她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变形的手。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有对母亲的心疼，也有一种莫名的、恨其不争的烦躁。
为什么她不反抗？
为什么只是默默承受？
收拾完残局，叶卡捷琳娜没有立刻去准备吃的。
她走到房间最里面，在一个简陋的木架前停下。
架子上方，挂着一幅小小的、颜色暗淡的圣像画——那是耶稣受难像。
圣像面前，放着一盏小小的、用橄榄油做燃料的长明灯，豆大的火苗微弱却顽强地跳动着，在这充满暴力和绝望的屋子里，守护着最后一丝静谧。
叶卡捷琳娜跪了下来。
她先在胸前划了几个十字，动作虔诚而庄重。
然后，她低下头，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开始祈祷，声音低沉而急促，像溪流一样绵绵不绝。
她用格鲁吉亚语，向上帝、向圣母玛利亚、向所有她能想到的圣徒倾诉。
索索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词语。
“……怜悯我们这些罪人…………保佑我的索索…………让他远离伤害，让他聪明健康…………宽恕别索，他只是被魔鬼蒙蔽了心智…………求您赐给我们和平，哪怕一点点……”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恳求和无助。
祈祷是她唯一的武器，是她对抗残酷现实的唯一方式。
在这个拳头就是道理的世界里，她试图用信仰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保护自己，更保护她的儿子。
索索静静地听着。
他曾无数次目睹这一幕。
在父亲每一次施暴之后，在每一个艰难的白日过后，在每一个看不到希望的夜晚，母亲都会跪在那里，向着那幅冰冷的画像，倾注她全部的希望和绝望。
以前，他或许还会觉得这是一种安慰。
但此刻，听着母亲那带着哭腔的祈祷，感受着身体上父亲留下的清晰痛楚，一种尖锐的怀疑，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他的心脏。
祈祷，有什么用？
上帝，在哪里？
当父亲的拳头落下时，上帝没有出现。
当母亲的哭喊响彻屋子时，圣徒没有回应。
那盏长明灯的光芒，如此微弱，连这屋子的黑暗都驱不散，又如何能对抗外面整个世界更庞大的黑暗？
他看着母亲颤抖的背影，看着她将全部的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恩，一种混合着怜悯和愤怒的情绪在他心中滋长。
他怜悯她的弱小和无助，愤怒于她的顺从和寄托。
他不需要祈祷。
他不需要向任何看不见的力量乞求怜悯。
拳头教会他的，比祈祷更多，更深刻。
它教会他，疼痛是真实的，力量是真实的，想要不被欺凌，只能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让所有拳头都不敢落下。
母亲的祈祷声还在继续，像一首哀婉而绝望的背景音乐。
而索索的内心，却在构建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没有上帝的位置，只相信自身力量的世界。
叶卡捷琳娜祈祷了很长时间，首到双腿麻木，首到心中的激荡稍稍平复。
她缓缓站起身，转过身，看到儿子依旧站在那里，黑沉沉的眼睛望着她，那眼神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依赖，甚至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只剩下一种让她感到陌生的、冰冷的审视。
“索索，”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还疼吗？
来，妈妈给你弄点吃的。”
她向他伸出手，想用母亲的温暖去融化他身上的冰冷。
索索看着母亲伸过来的手，那双手曾经无数次在他受伤时抚摸他，安慰他。
但这一次，他没有动。
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地说：“我不饿。”
说完，他转过身，拖着疼痛的身体，默默地走向属于他的那个角落，那里铺着简陋的褥子。
他背对着母亲和那盏圣像前的长明灯，蜷缩着躺下，面向冰冷的墙壁。
屋子里，只剩下两种沉默在对抗。
一种是母亲源自信仰和柔韧的沉默，另一种，是儿子开始萌芽的、源于反叛和力量的沉默。
那盏圣像前的长明灯，火苗依旧在微弱地跳动，试图照亮这昏暗的一角。
但它似乎永远也无法照亮，那个背对着它、面向墙壁的瘦小身影，内心正在疯狂滋长的、巨大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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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索依旧站在原处，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身上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但他似乎感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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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有对母亲的心疼，也有一种莫名的、恨其不争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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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只是默默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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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房间最里面，在一个简陋的木架前停下。
架子上方，挂着一幅小小的、颜色暗淡的圣像画——那是耶稣受难像。
圣像面前，放着一盏小小的、用橄榄油做燃料的长明灯，豆大的火苗微弱却顽强地跳动着，在这充满暴力和绝望的屋子里，守护着最后一丝静谧。
叶卡捷琳娜跪了下来。
她先在胸前划了几个十字，动作虔诚而庄重。
然后，她低下头，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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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格鲁吉亚语，向上帝、向圣母玛利亚、向所有她能想到的圣徒倾诉。
索索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词语。
“……怜悯我们这些罪人…………保佑我的索索…………让他远离伤害，让他聪明健康…………宽恕别索，他只是被魔鬼蒙蔽了心智…………求您赐给我们和平，哪怕一点点……”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恳求和无助。
祈祷是她唯一的武器，是她对抗残酷现实的唯一方式。
在这个拳头就是道理的世界里，她试图用信仰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保护自己，更保护她的儿子。
索索静静地听着。
他曾无数次目睹这一幕。
在父亲每一次施暴之后，在每一个艰难的白日过后，在每一个看不到希望的夜晚，母亲都会跪在那里，向着那幅冰冷的画像，倾注她全部的希望和绝望。
以前，他或许还会觉得这是一种安慰。
但此刻，听着母亲那带着哭腔的祈祷，感受着身体上父亲留下的清晰痛楚，一种尖锐的怀疑，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他的心脏。
祈祷，有什么用？
上帝，在哪里？
当父亲的拳头落下时，上帝没有出现。
当母亲的哭喊响彻屋子时，圣徒没有回应。
那盏长明灯的光芒，如此微弱，连这屋子的黑暗都驱不散，又如何能对抗外面整个世界更庞大的黑暗？
他看着母亲颤抖的背影，看着她将全部的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恩，一种混合着怜悯和愤怒的情绪在他心中滋长。
他怜悯她的弱小和无助，愤怒于她的顺从和寄托。
他不需要祈祷。
他不需要向任何看不见的力量乞求怜悯。
拳头教会他的，比祈祷更多，更深刻。
它教会他，疼痛是真实的，力量是真实的，想要不被欺凌，只能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让所有拳头都不敢落下。
母亲的祈祷声还在继续，像一首哀婉而绝望的背景音乐。
而索索的内心，却在构建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没有上帝的位置，只相信自身力量的世界。
叶卡捷琳娜祈祷了很长时间，首到双腿麻木，首到心中的激荡稍稍平复。
她缓缓站起身，转过身，看到儿子依旧站在那里，黑沉沉的眼睛望着她，那眼神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依赖，甚至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只剩下一种让她感到陌生的、冰冷的审视。
“索索，”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还疼吗？
来，妈妈给你弄点吃的。”
她向他伸出手，想用母亲的温暖去融化他身上的冰冷。
索索看着母亲伸过来的手，那双手曾经无数次在他受伤时抚摸他，安慰他。
但这一次，他没有动。
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地说：“我不饿。”
说完，他转过身，拖着疼痛的身体，默默地走向属于他的那个角落，那里铺着简陋的褥子。
他背对着母亲和那盏圣像前的长明灯，蜷缩着躺下，面向冰冷的墙壁。
屋子里，只剩下两种沉默在对抗。
一种是母亲源自信仰和柔韧的沉默，另一种，是儿子开始萌芽的、源于反叛和力量的沉默。
那盏圣像前的长明灯，火苗依旧在微弱地跳动，试图照亮这昏暗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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