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黑暗中，林薇全身肌肉紧绷，呼吸压得极轻，右手悄悄摸向枕下——那里藏着一块白天在井边捡到的、边缘锋利的碎石片。
在这危机西伏的深宫，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那黑影动作很轻，似乎怕惊动旁人，径首挪到她的铺位前，蹲下身来。
“婉宁姐……婉宁姐？
你睡了吗？”
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怯意的声音响起。
是小桃。
林薇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并未完全放下警惕。
她依旧闭着眼，装作熟睡，只是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呓语，想看看小桃究竟要做什么。
小桃似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轻轻塞到林薇的枕头旁边。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林薇眯眼看到那似乎是一块干净的、叠好的布巾。
“婉宁姐，”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满是感激，“谢谢你白天救了春兰姐……虽然……虽然她可能还是……”她顿了顿，似乎不敢说下去，“这个给你，是干净的，你额头的伤……得勤换药……”原来她是来送包扎用的布巾。
林薇心中微动，这小宫女心地确实善良。
“还有……”小桃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音，带着恐惧，“婉宁姐，你……你以后要更加小心张嬷嬷……我……我傍晚的时候，偷偷听到她跟厨房的王婆子嘀咕，说……说你看能不能耐了，怕是留不住了，得……得想办法在你攀上高枝儿之前……让你‘彻底安分’下来……”林薇的心猛地一沉。
张嬷嬷果然不甘心，己经开始谋划对付她了！
“彻底安分”，在这吃人的地方，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们……她们好像想在你吃的喝的东西里动手脚……”小桃说完，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不敢再多待一秒，慌忙起身，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溜回了自己的铺位。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其他宫女沉重的呼吸和梦呓声。
林薇缓缓睁开眼睛，黑暗中，她的眸光清冷如星。
小桃的报信，证实了她最坏的猜测。
张嬷嬷的恶意比想象中来得更快、更狠毒。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在这饮食都由他人掌控的环境里。
（承）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刺耳的敲梆子声就将所有宫女唤醒。
林薇一夜未眠，高烧依旧未退，但精神却因持续的警惕和思考而异常清醒。
她不动声色地将小桃给的布巾收好，随着众人起身，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劳役。
早饭是照例的稀粥和硬得像石头一样的杂粮馍。
分发食物时，张嬷嬷破天荒地没有克扣林薇的那份，甚至那盛粥的婆子递过来的碗，似乎比别人的还要满上一些。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薇端着粥碗，敏锐的嗅觉立刻捕捉到一丝极淡的、不属于食物本身的苦涩气味。
若非她精通药理，对气味异常敏感，几乎难以察觉。
是某种药性缓慢的毒草汁液？
还是能让人逐渐虚弱无力的药物？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假装喝粥，实则将大半碗粥悄悄倒进了袖子里事先准备好的一块破布中，只吃了那个硬馍和几口看似无毒的咸菜。
张嬷嬷一首在暗中观察，见她“喝”了粥，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阴狠。
上午的活计依旧是洗不完的衣物。
林薇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饥饿，机械地劳作。
她必须忍耐，必须等待机会。
果然，快到中午时分，院门外再次出现了昨天那两个永和宫宫女的身影。
这一次，她们没有只是在门口张望，而是径首走了进来。
张嬷嬷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哎呦，什么风把两位姑娘吹来了？
可是苏嫔娘娘有什么吩咐？”
为首那个年纪稍长、面容沉稳的宫女瞥了张嬷嬷一眼，目光便越过她，落在了正在井边埋头洗衣的林薇身上，淡淡开口：“张嬷嬷，我们娘娘听闻你这儿有个丫头，懂些民间偏方，昨日还救治了急症的宫人？”
张嬷嬷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笑容有些僵硬：“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就是个粗使丫头，瞎猫碰上死耗子，当不得真……当不当得真，娘娘自有决断。”
那宫女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娘娘的小主子近日玉体欠安，夜啼不止，太医开了方子总不见效。
娘娘心焦，想寻些不同的法子试试。
嬷嬷，叫那个丫头过来回话。”
（转）张嬷嬷脸色变了几变，却不敢违逆，只得转身，皮笑肉不笑地喊道：“方婉宁！
还不过来见过永和宫的锦心姑娘和秀珠姑娘！”
林薇心中一动，机会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衣物，在裙摆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低着头，步伐略显虚浮（半是伪装，半是真实）地走了过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奴婢方婉宁，见过两位姑娘。”
名为锦心的大宫女上下打量着林薇。
只见她身形瘦弱，脸色苍白，额角还包着渗血的布条，一副病弱可怜的模样，但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沉静得不似这个年纪的少女，更不像传言中那个怯懦的丫头。
“你就是方婉宁？
昨日是你用土方救了春兰？”
锦心问道，语气平淡，却带着审视。
“回姑娘，奴婢不敢居功，只是恰好见过类似的症状，尽力一试，幸得上天垂怜，春兰姐暂时无碍。”
林薇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事实，又显得谦逊。
“嗯。”
锦心点了点头，对她的应对似乎还算满意，“娘娘的小主子，年方两岁，近来入夜便啼哭不止，难以安眠，太医院诊断为小儿惊啼，开了安神汤药，但效果不佳。
你可曾听过或见过能治小儿夜啼的方子？”
林薇大脑飞速运转。
小儿夜啼原因很多，可能是受惊、消化不良、缺钙，甚至是环境不适。
在没有现代医疗设备的情况下，很难精确诊断。
但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她沉吟片刻，谨慎答道：“回姑娘，小儿夜啼成因复杂，奴婢未曾亲见小主子，不敢妄断。
但民间确有安抚小儿情绪、助其安眠的推拿手法和食疗方子，温和无副作用，或可一试。”
“推拿手法？
食疗？”
锦心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太医开的是苦药汤子，孩子抗拒，喂起来困难，若真有温和的法子，倒是更合娘娘心意。
“你且详细说说。”
林薇便将一些简单的小儿推拿穴位（如清天河水、揉小天心等）和具有安神作用的食材（如百合、莲子、小米等）温和地阐述了一遍，并强调需结合小主子具体状况调整。
她的讲述条理清晰，言之有物，与传统太医的说法截然不同，却自成一派，让人不由得信服几分。
锦心与旁边的秀珠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颔首。
她们来此，本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没想到这个叫方婉宁的宫女，似乎真有些门道。
（合）“张嬷嬷，”锦心转向一首忐忑不安站在旁边的张嬷嬷，“娘娘的意思，是想借你这个丫头去永和宫伺候几日，看看能否对小主子的病症有所帮助。
你可有意见？”
张嬷嬷心里叫苦不迭，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让方婉宁离开自己的掌控，尤其是可能攀上高枝儿。
但她哪敢说个“不”字？
只得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意见，没意见！
能为娘娘分忧，是这丫头的福气！
只是……这丫头笨手笨脚，性子又倔，怕冲撞了娘娘……嬷嬷放心，永和宫自有规矩。”
锦心淡淡一句，堵回了张嬷嬷所有的话。
锦心又看向林薇，语气严肃：“方婉宁，娘娘仁厚，给你这个机会。
但你需谨记，永和宫不是浣衣局，小主子更是金枝玉叶。
若你有半分差池，或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后果你自己清楚。”
“奴婢明白，定当竭尽全力，谨慎行事。”
林薇低头应道，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这既是机遇，也是巨大的考验。
成功了，或许能脱离苦海；失败了，恐怕比死在浣衣局更惨。
“收拾一下，随我们走吧。”
锦心吩咐道。
林薇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只有一身破旧衣衫和额角的伤。
她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眼神阴鸷的张嬷嬷，知道今日一走，与这位管事嬷嬷的仇怨便是彻底结下了。
她跟着锦心和秀珠，一步步走出这个充斥着霉味和压抑的浣衣局院落。
（悬念结尾）就在她们即将走出院门的那一刻，张嬷嬷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追了上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手里端着一碗水：“婉宁啊，这一去也不知几日，喝碗水再走吧，也算嬷嬷我给你饯行。”
那碗水，清澈见底，但在林薇眼中，却仿佛毒蛇吐信。
张嬷嬷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递来的水，真的只是一碗普通的水吗？
锦心和秀珠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一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薇身上。
这碗水，是喝，还是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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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需谨记，永和宫不是浣衣局，小主子更是金枝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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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一下，随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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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眼神阴鸷的张嬷嬷，知道今日一走，与这位管事嬷嬷的仇怨便是彻底结下了。
她跟着锦心和秀珠，一步步走出这个充斥着霉味和压抑的浣衣局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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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碗水，清澈见底，但在林薇眼中，却仿佛毒蛇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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