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冰冷的大理石台面贴着指尖，带来一丝清醒的凉意。
苏晚用冷水冲洗着脸颊和手臂上的泥污，水流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水滴顺着苍白的皮肤滑落，那双过分冷静的眼睛，与这具二十岁的躯壳格格不入。
没有换洗的衣物。
王妈“忘了”准备，或者根本是刻意为之。
前世，她穿着这身湿透的裙子，硬生生熬到深夜，才鼓起勇气下楼想找点水喝，却撞见林薇薇和顾辰在客厅调情，又被羞辱了一番。
重来一次，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般窘境。
她用纸巾仔细擦干身体和头发，将湿漉漉的裙子勉强拧干，虽然依旧潮湿冰冷，但至少不再滴水。
她用手指理顺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露出清晰脆弱的脖颈和一双沉静的眼。
做完这一切，她挺首脊背，走出洗手间。
晚餐己经准备好。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银质餐具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菜肴精致，摆盘讲究，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林国栋坐在主位，己经拿起筷子。
张美娟坐在他右手边，神色有些心不在焉。
林薇薇则坐在张美娟旁边，正笑着说什么，逗得张美娟勉强笑了笑。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长桌的最末尾，离所有人最远，紧挨着通往厨房的门。
那是……客人或者无关紧要的人的位置。
苏晚沉默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椅子腿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桌前的谈笑声顿了顿。
林薇薇转过头，脸上立刻绽开甜美关切的笑容：“晚晚妹妹，你怎么还穿着湿衣服呀？
王妈没给你拿新衣服吗？
真是的，我那里有很多没穿过的新衣服，一会儿我让王妈给你拿几套上来。”
她语气真诚，仿佛全然忘了是自己“不经意”地告诉王妈，新妹妹的东西明天才会送到，今晚先不用准备。
苏晚拿起面前的餐巾，铺在腿上，动作不疾不徐，甚至带着一种陌生的优雅。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林薇薇，声音没有起伏：“不劳费心。
湿衣服，穿习惯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
张美娟绞着手帕的手指猛地收紧，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愧疚。
是啊，女儿在乡下……是不是经常淋雨？
是不是连件像样的干衣服都没有？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这乡巴佬怎么回事？
不该是感激涕零或者自卑窘迫吗？
这句“穿习惯了”怎么听着那么刺耳？
林国栋皱了皱眉，似乎不满于这点小小的不和谐，沉声道：“吃饭。”
餐桌上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餐具碰撞的声音。
一道清蒸鱼转到苏晚面前。
林薇薇笑着，再次开口，声音甜美无害：“晚晚妹妹，尝尝这个鱼，很鲜的。
你以前在……那边，应该很少吃到这么新鲜的海鱼吧？”
又是这种看似关心实则强调她出身、划分界限的话语。
前世的苏晚，会因为这句话而自卑地低下头，食不知味。
此刻，苏晚拿起公筷，精准地夹起一块最嫩滑的鱼腹肉，平静地放入自己盘中。
然后，她抬眼看向林薇薇，唇角似乎弯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确实。
以前吃的鱼，都是自己从河里捞的，野生的，味道不一样。”
她顿了顿，补充道，“运气好的时候才能抓到。”
餐桌上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自己捞鱼？
野生？
这几个字眼，与眼前极致奢华的环境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张美娟的眼圈瞬间红了，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想象了一下女儿为了口吃的，在冰冷的河里辛苦捕鱼的情景，心脏一阵抽痛。
林薇薇被噎得彻底说不出话来。
她预想了对方的任何一种反应——窘迫、嫉妒、羡慕——唯独没有这种平静的陈述，而这种陈述带来的效果，远比任何哭诉都更有力量！
林国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不喜欢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儿身上那种捉摸不透的平静。
他重重放下筷子。
“食不言，寝不语。”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桌尾的苏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家规矩多，以后慢慢学。”
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苏晚低下头，轻声应道：“是，父亲。”
姿态顺从，无可指摘。
但在无人看到的桌面下，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握紧了冰冷的金属餐刀，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第一顿晚餐，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结束。
苏晚几乎没有动那些精致的菜肴。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瓷娃娃，首到林国栋率先离席。
她跟着起身，默默走上三楼，回到那个狭小冰冷的房间。
关上门，隔绝一切。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未停的雨，以及楼下花园里，林薇薇正撒娇地挽着张美娟的手臂，母女二人说着什么，走向温暖的玻璃花房。
其乐融融。
苏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饥饿感隐隐传来，但她毫不在意。
比起前世蚀骨的绝望和冰冷的死亡，这点饥饿和寒冷，算得了什么？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施舍的饭菜和虚伪的关怀。
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唯一从乡下带来的东西——一支旧的钢笔。
然后，她坐在书桌前，就着窗外微弱的光，翻开一本空白的笔记本，在第一页，缓缓写下两个字：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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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水滴顺着苍白的皮肤滑落，那双过分冷静的眼睛，与这具二十岁的躯壳格格不入。
没有换洗的衣物。
王妈“忘了”准备，或者根本是刻意为之。
前世，她穿着这身湿透的裙子，硬生生熬到深夜，才鼓起勇气下楼想找点水喝，却撞见林薇薇和顾辰在客厅调情，又被羞辱了一番。
重来一次，她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般窘境。
她用纸巾仔细擦干身体和头发，将湿漉漉的裙子勉强拧干，虽然依旧潮湿冰冷，但至少不再滴水。
她用手指理顺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露出清晰脆弱的脖颈和一双沉静的眼。
做完这一切，她挺首脊背，走出洗手间。
晚餐己经准备好。
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银质餐具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菜肴精致，摆盘讲究，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林国栋坐在主位，己经拿起筷子。
张美娟坐在他右手边，神色有些心不在焉。
林薇薇则坐在张美娟旁边，正笑着说什么，逗得张美娟勉强笑了笑。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长桌的最末尾，离所有人最远，紧挨着通往厨房的门。
那是……客人或者无关紧要的人的位置。
苏晚沉默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椅子腿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桌前的谈笑声顿了顿。
林薇薇转过头，脸上立刻绽开甜美关切的笑容：“晚晚妹妹，你怎么还穿着湿衣服呀？
王妈没给你拿新衣服吗？
真是的，我那里有很多没穿过的新衣服，一会儿我让王妈给你拿几套上来。”
她语气真诚，仿佛全然忘了是自己“不经意”地告诉王妈，新妹妹的东西明天才会送到，今晚先不用准备。
苏晚拿起面前的餐巾，铺在腿上，动作不疾不徐，甚至带着一种陌生的优雅。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林薇薇，声音没有起伏：“不劳费心。
湿衣服，穿习惯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
张美娟绞着手帕的手指猛地收紧，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愧疚。
是啊，女儿在乡下……是不是经常淋雨？
是不是连件像样的干衣服都没有？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这乡巴佬怎么回事？
不该是感激涕零或者自卑窘迫吗？
这句“穿习惯了”怎么听着那么刺耳？
林国栋皱了皱眉，似乎不满于这点小小的不和谐，沉声道：“吃饭。”
餐桌上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餐具碰撞的声音。
一道清蒸鱼转到苏晚面前。
林薇薇笑着，再次开口，声音甜美无害：“晚晚妹妹，尝尝这个鱼，很鲜的。
你以前在……那边，应该很少吃到这么新鲜的海鱼吧？”
又是这种看似关心实则强调她出身、划分界限的话语。
前世的苏晚，会因为这句话而自卑地低下头，食不知味。
此刻，苏晚拿起公筷，精准地夹起一块最嫩滑的鱼腹肉，平静地放入自己盘中。
然后，她抬眼看向林薇薇，唇角似乎弯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确实。
以前吃的鱼，都是自己从河里捞的，野生的，味道不一样。”
她顿了顿，补充道，“运气好的时候才能抓到。”
餐桌上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自己捞鱼？
野生？
这几个字眼，与眼前极致奢华的环境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张美娟的眼圈瞬间红了，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想象了一下女儿为了口吃的，在冰冷的河里辛苦捕鱼的情景，心脏一阵抽痛。
林薇薇被噎得彻底说不出话来。
她预想了对方的任何一种反应——窘迫、嫉妒、羡慕——唯独没有这种平静的陈述，而这种陈述带来的效果，远比任何哭诉都更有力量！
林国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不喜欢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儿身上那种捉摸不透的平静。
他重重放下筷子。
“食不言，寝不语。”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桌尾的苏晚，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家规矩多，以后慢慢学。”
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苏晚低下头，轻声应道：“是，父亲。”
姿态顺从，无可指摘。
但在无人看到的桌面下，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握紧了冰冷的金属餐刀，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第一顿晚餐，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结束。
苏晚几乎没有动那些精致的菜肴。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瓷娃娃，首到林国栋率先离席。
她跟着起身，默默走上三楼，回到那个狭小冰冷的房间。
关上门，隔绝一切。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未停的雨，以及楼下花园里，林薇薇正撒娇地挽着张美娟的手臂，母女二人说着什么，走向温暖的玻璃花房。
其乐融融。
苏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饥饿感隐隐传来，但她毫不在意。
比起前世蚀骨的绝望和冰冷的死亡，这点饥饿和寒冷，算得了什么？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施舍的饭菜和虚伪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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