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镇的第30个月2029年12月21日，冬至。
雪在云川镇的屋顶上积了半尺厚，铅灰色的天低得像要压下来，每一片雪粒落在铁皮房檐上，都发出“簌簌”的轻响，却冻得人连呼吸都带着白汽——这是末世里的第30个月，整座镇子早被冻成了一块发脆的冰疙瘩。
林墨坐在阁楼的旧书桌前，指尖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右下角的电子钟跳成“09:17”时，他按下保存键，弹出的Excel表格里，“仓库剩余”用绿色标注，“保质期不足30天”用橙色标亮，“每日消耗定额0.5盒速热饭/人”用红色框住，甚至连每罐罐头的生产批号都列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末世逼出来的细致，是以前做游戏代肝时练的本事——那时候他要给十几个客户记账号进度、算代练时长，现在不过是把“角色等级”换成了“速热米饭库存”，把“副本CD”换成了“保质期倒计时”。
“哥，煤炉快灭了，得添点煤。”
阁楼门被推开，一股寒气裹着林洋进来，他手里攥着个掉了漆的铁皮饭盒，指节冻得发红，“今天吃香菇鸡还是梅菜扣肉？
香菇鸡剩最后8盒了，梅菜扣肉还有12盒。”
林墨抬头，视线从屏幕移到弟弟脸上。
23岁的林洋比他矮半头，末世前还在念大学，现在头发留得有点长，却总梳得整齐，脸上少了学生气，多了点察言观色的谨慎。
“吃香菇鸡，梅菜扣肉留着，万一后面几天雪下得大，出不了门。”
他合上电脑，露出手腕上的运动手环——屏幕亮着，显示“今日己运动1小时20分，剩余40分”，这玩意儿是2027年年初买的，电池早该换了，他拆了旧手机的电池改装进去，每天雷打不动练两小时，卧推、引体向上、负重跑，哪怕末世了，也没让肌肉松下来。
刚才磨钢管时，手臂上的腱子肉绷紧，把旧卫衣的袖子都撑得发紧。
阁楼的窗户糊着两层塑料布，透进来的光昏沉沉的，窗台上摆着本摊开的牛皮账本，是父亲留下的。
父母是镇上的工商个体户，开了家小商店，针头线脑、油盐酱醋都卖，小本生意经不起亏，父亲记账时连一毛钱的利润都要算清楚，字迹是规规矩矩的正楷：“2026年12月8日，进速热米饭5箱，每箱12盒，单价15元，卖18元/盒，赚180元2027年3月10日，封镇前最后一次进货，方便面10箱，罐头20罐，花了860元2028年9月3日，林洋感冒，煮姜茶，用了半块红糖，消耗罐头2罐（鱼罐头）”……最后一页停在2028年11月15日，字迹比之前潦草些：“去靖安市宁川县找你奶奶，仓库西角货架下有压缩饼干，防潮布盖严了，照顾好弟弟，别乱开门。”
林墨的指尖拂过账本上的字，纸页边缘己经卷了边，还沾着点旧油渍——那是父亲以前记账时，不小心蹭上的酱油。
他想起末世刚开始的样子，2027年3月，收音机里天天报“婆罗洲联邦疫情失控”，那个和华国西北接壤的国家，人口多，街头到处是垃圾，医疗站连口罩都不够，撑了不到半个月就崩了。
后来听镇上的老警察说，边境关卡被感染者冲垮了，像潮水一样漫过戈壁，昭华市先陷了，安远县跟着封了，云川镇成了座没人管的孤岛。
幸好父亲早有准备。
封镇前三天，他拉着林墨和林洋，把商店里的速食、罐头、压缩饼干全搬到了镇东头的仓库，还从镇政府的应急物资库里抢运了两箱煤、几床厚棉被——那时候没人管这些，只有父亲说“多囤点，总有用”。
以前林墨总笑父亲“抠门太细致”，现在看着账本上“2027年5月12日，从仓库搬速热米饭3箱，共36盒”的记录，才知道那些被他嫌弃的“多余”，是他们兄弟俩活到现在的底气。
“哥，你看这个。”
林洋突然举着个红色的小灯笼过来，灯笼上的“福”字褪了色，边缘还掉了点纸，是2026年过年时卖剩下的，“今年冬至，挂在楼梯口呗？
以前妈总说，冬至挂灯笼，过年能顺顺利利的。”
林墨愣了愣，才想起快过年了。
末世前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电脑前首播打《英雄联盟》，或者剪短视频，粉丝会在评论区刷“墨哥新年快乐墨哥什么时候更小说”——他以前还写过两本网络小说，硬盘里存着没更完的稿子，文件名是“《末日求生》.docx”。
现在首播间早没了信号，短视频成了存着的回忆，只有这个灯笼，还能勾起点暖乎乎的年味。
“挂吧，小心点，别摔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昨天练卧推时加了5公斤，现在肌肉还有点酸。
楼梯口的灯泡早坏了，挂灯笼的地方得踩凳子，林洋踩在凳子上时，他伸手扶着凳子腿，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哪怕现在，他还是习惯护着弟弟。
楼下传来煤炉烧旺的声响，很快，香菇鸡的香味飘上来，混着煤炉的烟火气，在冷飕飕的阁楼里绕了一圈。
林墨靠在门框上，看着林洋把灯笼挂好，红色的光透过薄纸映出来，刚想说“有点亮了”，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嗬嗬”的声响——是失智者，还夹杂着拖拽东西的声音，像有什么重物在雪地上拖。
他瞬间绷紧了神经，手摸向门后藏着的钢管——那是他从镇上五金店找的钢筋，磨了三天才磨出尖，握把处缠了旧布条，虽然不如枪，对付一两只普通失智者足够了。
“别慌，离得远，听声音在镇西头。”
他压着声音说，眼睛盯着楼下的门，门栓是他用两根钢筋加固过的，外面还堆了沙袋，“吃完饭后去仓库，爸说的压缩饼干，我按账本上的位置找了，应该在西角货架下，盖着蓝色的防潮布。”
林洋点点头，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夹着的香菇掉回饭盒里：“哥，你说……爸妈在宁川县，会不会也挂灯笼？
会不会也吃速热米饭？”
林墨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撩开一点塑料布往外看。
雪还在下，把远处的路盖得严严实实，连镇口的老槐树都只剩个黑影子。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宁川县的地图——是他用计算机技术从旧数据库里扒出来的，标着乡镇卫生院、派出所的位置，还有父亲提过的“奶奶家在宁川县东河村”。
他指尖捏着U盘，有点凉，心里却有点热：总有一天，他要带着林洋去找父母，去看看宁川县的冬天，是不是也有挂着灯笼的房子，是不是也有热乎的饭香。
阁楼的老式挂钟“滴答、滴答”响着，2029年的冬至，云川镇的第30个末世月。
饭香混着灯笼的红光，雪粒敲着窗户，远处的“嗬嗬”声渐渐远了，林家兄弟的沉默里，藏着活下去的韧劲，也藏着没说出口的牵挂——总有一天，要把这牵挂，变成实实在在的重逢。
雪在云川镇的屋顶上积了半尺厚，铅灰色的天低得像要压下来，每一片雪粒落在铁皮房檐上，都发出“簌簌”的轻响，却冻得人连呼吸都带着白汽——这是末世里的第30个月，整座镇子早被冻成了一块发脆的冰疙瘩。
林墨坐在阁楼的旧书桌前，指尖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右下角的电子钟跳成“09:17”时，他按下保存键，弹出的Excel表格里，“仓库剩余”用绿色标注，“保质期不足30天”用橙色标亮，“每日消耗定额0.5盒速热饭/人”用红色框住，甚至连每罐罐头的生产批号都列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末世逼出来的细致，是以前做游戏代肝时练的本事——那时候他要给十几个客户记账号进度、算代练时长，现在不过是把“角色等级”换成了“速热米饭库存”，把“副本CD”换成了“保质期倒计时”。
“哥，煤炉快灭了，得添点煤。”
阁楼门被推开，一股寒气裹着林洋进来，他手里攥着个掉了漆的铁皮饭盒，指节冻得发红，“今天吃香菇鸡还是梅菜扣肉？
香菇鸡剩最后8盒了，梅菜扣肉还有12盒。”
林墨抬头，视线从屏幕移到弟弟脸上。
23岁的林洋比他矮半头，末世前还在念大学，现在头发留得有点长，却总梳得整齐，脸上少了学生气，多了点察言观色的谨慎。
“吃香菇鸡，梅菜扣肉留着，万一后面几天雪下得大，出不了门。”
他合上电脑，露出手腕上的运动手环——屏幕亮着，显示“今日己运动1小时20分，剩余40分”，这玩意儿是2027年年初买的，电池早该换了，他拆了旧手机的电池改装进去，每天雷打不动练两小时，卧推、引体向上、负重跑，哪怕末世了，也没让肌肉松下来。
刚才磨钢管时，手臂上的腱子肉绷紧，把旧卫衣的袖子都撑得发紧。
阁楼的窗户糊着两层塑料布，透进来的光昏沉沉的，窗台上摆着本摊开的牛皮账本，是父亲留下的。
父母是镇上的工商个体户，开了家小商店，针头线脑、油盐酱醋都卖，小本生意经不起亏，父亲记账时连一毛钱的利润都要算清楚，字迹是规规矩矩的正楷：“2026年12月8日，进速热米饭5箱，每箱12盒，单价15元，卖18元/盒，赚180元2027年3月10日，封镇前最后一次进货，方便面10箱，罐头20罐，花了860元2028年9月3日，林洋感冒，煮姜茶，用了半块红糖，消耗罐头2罐（鱼罐头）”……最后一页停在2028年11月15日，字迹比之前潦草些：“去靖安市宁川县找你奶奶，仓库西角货架下有压缩饼干，防潮布盖严了，照顾好弟弟，别乱开门。”
林墨的指尖拂过账本上的字，纸页边缘己经卷了边，还沾着点旧油渍——那是父亲以前记账时，不小心蹭上的酱油。
他想起末世刚开始的样子，2027年3月，收音机里天天报“婆罗洲联邦疫情失控”，那个和华国西北接壤的国家，人口多，街头到处是垃圾，医疗站连口罩都不够，撑了不到半个月就崩了。
后来听镇上的老警察说，边境关卡被感染者冲垮了，像潮水一样漫过戈壁，昭华市先陷了，安远县跟着封了，云川镇成了座没人管的孤岛。
幸好父亲早有准备。
封镇前三天，他拉着林墨和林洋，把商店里的速食、罐头、压缩饼干全搬到了镇东头的仓库，还从镇政府的应急物资库里抢运了两箱煤、几床厚棉被——那时候没人管这些，只有父亲说“多囤点，总有用”。
以前林墨总笑父亲“抠门太细致”，现在看着账本上“2027年5月12日，从仓库搬速热米饭3箱，共36盒”的记录，才知道那些被他嫌弃的“多余”，是他们兄弟俩活到现在的底气。
“哥，你看这个。”
林洋突然举着个红色的小灯笼过来，灯笼上的“福”字褪了色，边缘还掉了点纸，是2026年过年时卖剩下的，“今年冬至，挂在楼梯口呗？
以前妈总说，冬至挂灯笼，过年能顺顺利利的。”
林墨愣了愣，才想起快过年了。
末世前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电脑前首播打《英雄联盟》，或者剪短视频，粉丝会在评论区刷“墨哥新年快乐墨哥什么时候更小说”——他以前还写过两本网络小说，硬盘里存着没更完的稿子，文件名是“《末日求生》.docx”。
现在首播间早没了信号，短视频成了存着的回忆，只有这个灯笼，还能勾起点暖乎乎的年味。
“挂吧，小心点，别摔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昨天练卧推时加了5公斤，现在肌肉还有点酸。
楼梯口的灯泡早坏了，挂灯笼的地方得踩凳子，林洋踩在凳子上时，他伸手扶着凳子腿，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哪怕现在，他还是习惯护着弟弟。
楼下传来煤炉烧旺的声响，很快，香菇鸡的香味飘上来，混着煤炉的烟火气，在冷飕飕的阁楼里绕了一圈。
林墨靠在门框上，看着林洋把灯笼挂好，红色的光透过薄纸映出来，刚想说“有点亮了”，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嗬嗬”的声响——是失智者，还夹杂着拖拽东西的声音，像有什么重物在雪地上拖。
他瞬间绷紧了神经，手摸向门后藏着的钢管——那是他从镇上五金店找的钢筋，磨了三天才磨出尖，握把处缠了旧布条，虽然不如枪，对付一两只普通失智者足够了。
“别慌，离得远，听声音在镇西头。”
他压着声音说，眼睛盯着楼下的门，门栓是他用两根钢筋加固过的，外面还堆了沙袋，“吃完饭后去仓库，爸说的压缩饼干，我按账本上的位置找了，应该在西角货架下，盖着蓝色的防潮布。”
林洋点点头，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夹着的香菇掉回饭盒里：“哥，你说……爸妈在宁川县，会不会也挂灯笼？
会不会也吃速热米饭？”
林墨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撩开一点塑料布往外看。
雪还在下，把远处的路盖得严严实实，连镇口的老槐树都只剩个黑影子。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宁川县的地图——是他用计算机技术从旧数据库里扒出来的，标着乡镇卫生院、派出所的位置，还有父亲提过的“奶奶家在宁川县东河村”。
他指尖捏着U盘，有点凉，心里却有点热：总有一天，他要带着林洋去找父母，去看看宁川县的冬天，是不是也有挂着灯笼的房子，是不是也有热乎的饭香。
阁楼的老式挂钟“滴答、滴答”响着，2029年的冬至，云川镇的第30个末世月。
饭香混着灯笼的红光，雪粒敲着窗户，远处的“嗬嗬”声渐渐远了，林家兄弟的沉默里，藏着活下去的韧劲，也藏着没说出口的牵挂——总有一天，要把这牵挂，变成实实在在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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