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宗，外门符堂。
一股草木焦糊味混着兽血的腥气，呛进江岩的鼻子。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月，他第三次站在同一张考功台前。
江岩缓慢抬手，稳稳地悬停在符纸上方，开始将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灵力，平稳地注入笔尖的符墨中。
笔尖落下，第一道回路开始勾勒。
来了！
符纸上的回路过半，又到了整个流程里最容易崩坏的地方，也是前两次失败的地方。
江岩额头见汗。
“噗。”
伴着一声轻响，符纸正中，烧出一个黑洞。
“又失败了，也算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无论是灵力控制的精细程度还是灵力的量，都还没有过关。”
江岩心下并没有太过懊恼。
他真正想要的，是与符师身份所绑定的权利，能摆脱繁重的劳役，拥有自己的时间，以及查阅宗门典籍的最低权限。
“唯一比较可惜的是，又得多啃一个月煎饼才能继续向符师身份发起冲击了。”
“江岩，失败。
下一个。”
执事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江岩从容收拾好东西，带着与杂役身份不符合的淡然，对着执事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回到丙字号宿舍，一股汗味、烂泥巴味扑面而来。
江岩躺倒在床上，掏出自己仅剩的一枚下品灵石，在手中把玩起来。
“参加一次符师考试，需要三枚下品灵石，正好是我一个月的全部酬劳。”
他心想，“最多再有两次，应该就能通过符师考核，这次得想办法淘点好的符纸和符墨。”
“哎石头，你也真是的，又把下个月的饭钱给问道问没啦？”
一道响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室友王浩拖着一身泥污走了进来，将矿镐往墙角一扔。
王浩一屁股坐到床板上，从床边的小箱子里取出两个煎饼：“在矿上就听说你又失败了。”
他边吃边将另一个煎饼递给江岩，嘟嘟囔囔说：“我就说吧，那玩意儿就不是咱该碰的。
石头，听我一句劝，你这纯粹是瞎折腾。”
“还不能算失败，最多再有两次应该就能成了。”
江岩接过煎饼，对着王浩晃了晃：“就像摊煎饼，第一次摊的没法吃，摊上一百次，一千次，总能知道是麦子糙了，还是火候过了。”
王浩被这套说辞噎得首翻白眼：“反正就是失败了呗，你还想失败个一百次不成。”
他指了指内门山顶方向：“白天的时候，有道剑光从矿上飞过去了，听人说是内门的李师兄，人家那才叫正牌炼气士，上天入地，除魔卫道。”
“再看看咱们，人家是天上飞的命，咱们是地上爬的命。
你还别不信，丁字号房的老张认识把，不信邪去搞什么体修，攒了半年的钱换了瓶淬体液，当天晚上鬼哭狼嚎，拖出来时骨头断了七八根，下半辈子完了。
“还有西头那个李西，想当剑修，淘了把灵剑胚，结果第一次渡灵力就炸了，半边眉毛都没了。”
“他娘的，宗门说条条大路通长生，可这些路哪条不是灵石铺成的，咱没那么多本钱去试错，你还是早点断了念想吧。”
仿佛知道自己的劝说并不管用，王浩讲完倒头便睡，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房内，复归寂静。
江岩笑了笑。
王浩说的话，句句是实。
对于这方世界的少年而言，眼前这条路确实就是绝路，一眼就看到了被天命锁死的结局。
但他不同。
江岩无意识地用指节轻轻叩击着床板，目光落在手中那枚灵石上，思绪却飘回了三个月前。
前世的最后一刻，江岩正身处深埋地底的环形隧道，参与其导师模拟创世奇点、验证世界物理法则的实验。
作为对数据模型最敏感的天才，他负责监控海量参数。
在项目启动前的最后一分钟，他敏锐地从平稳的数据流中，觉察到一丝不协，一个基础物理常数出现了小数点后第十八位的微小偏差。
而他的警示，却被项目的总负责人，那位对他赞誉有加的导师斥为年轻人的过度紧张。
“江，请相信我们的理论模型，它是最完美的。”
导师的话语斩钉截铁。
“理论只是理论，从现实得来的数据才是最真实的。”
江岩没有迷信权威，违背了命令。
在倒计时的欢呼声中，他瞒着导师，独自冲向实验室的紧急制动闸，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强行终止这场己经预感到出错的实验。
也正在那一刻，对撞发生。
能量洪流瞬间撕裂了时空，他的凡人之躯，连带着他按下紧急制动闸的手，都被分解成了最原始的粒子。
就在魂灵即将湮灭之际，宇宙最本源的法理，如同一幅璀璨的星图，浩浩荡荡地在他残魂面前完全展开。
惊鸿一瞥，却化作了永恒的烙印。
意识从一片混沌中回归，剧烈的头痛袭来。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一个同样叫江岩的小杂役，在一次矿洞塌方中，被落石砸中了后脑。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块石头带来的冲击，感受到原主生命消逝的冰冷。
紧接着，他发现一团火焰般的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灼烧起来，而这份烙印最先带给他的却是无尽的折磨。
明明双眼紧闭，整个世界的信息流却以一种混乱无比的方式，强行涌入脑海。
矿洞的内部结构、灵力的无序流动、身体里骨骼的裂缝......庞杂的信息洪流反复冲刷着他孱弱的神魂，令他头疼欲裂。
因此在穿越的第一个月里，他只能一边扮演着沉默的幸存矿工，一边在识海内进行着艰难的自救。
好在原主本就是个受人白眼、无人关注的小杂役，沉默寡言，所以他的“死而复生”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连平时互相照料的室友王浩，也只当他是被石头砸坏了脑子，性格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古怪，非但没有怀疑，反而对他更多了几分照料。
后面两个月里，江岩谨慎地测试着自己诡异的能力，在经过上千次的试错后，他终于学会通过神识的聚焦与失焦，稍稍掌握这份能力，也知道了这种能力会急剧消耗神识。
而随着江岩对神魂的不断使用，他对此身前主人，杂役少年江岩的记忆感受也越来越深，测出下品杂灵根时的绝望、宗门内被人白眼相像的不甘，宛如自己经历过一般。
与之相对的，是仅存的温情。
三年前未上山时，与家人相处的模糊剪影，进入宗门后与室友王浩在艰苦中相互扶持的点滴......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正在被糅合成为一个完整的灵魂。
“既然借了你的身体，”他对着黑暗低声自语，更像是在立誓，“那就由我来实现你的愿望”。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枚唯一的下品灵石上。
一股草木焦糊味混着兽血的腥气，呛进江岩的鼻子。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月，他第三次站在同一张考功台前。
江岩缓慢抬手，稳稳地悬停在符纸上方，开始将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灵力，平稳地注入笔尖的符墨中。
笔尖落下，第一道回路开始勾勒。
来了！
符纸上的回路过半，又到了整个流程里最容易崩坏的地方，也是前两次失败的地方。
江岩额头见汗。
“噗。”
伴着一声轻响，符纸正中，烧出一个黑洞。
“又失败了，也算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无论是灵力控制的精细程度还是灵力的量，都还没有过关。”
江岩心下并没有太过懊恼。
他真正想要的，是与符师身份所绑定的权利，能摆脱繁重的劳役，拥有自己的时间，以及查阅宗门典籍的最低权限。
“唯一比较可惜的是，又得多啃一个月煎饼才能继续向符师身份发起冲击了。”
“江岩，失败。
下一个。”
执事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江岩从容收拾好东西，带着与杂役身份不符合的淡然，对着执事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回到丙字号宿舍，一股汗味、烂泥巴味扑面而来。
江岩躺倒在床上，掏出自己仅剩的一枚下品灵石，在手中把玩起来。
“参加一次符师考试，需要三枚下品灵石，正好是我一个月的全部酬劳。”
他心想，“最多再有两次，应该就能通过符师考核，这次得想办法淘点好的符纸和符墨。”
“哎石头，你也真是的，又把下个月的饭钱给问道问没啦？”
一道响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室友王浩拖着一身泥污走了进来，将矿镐往墙角一扔。
王浩一屁股坐到床板上，从床边的小箱子里取出两个煎饼：“在矿上就听说你又失败了。”
他边吃边将另一个煎饼递给江岩，嘟嘟囔囔说：“我就说吧，那玩意儿就不是咱该碰的。
石头，听我一句劝，你这纯粹是瞎折腾。”
“还不能算失败，最多再有两次应该就能成了。”
江岩接过煎饼，对着王浩晃了晃：“就像摊煎饼，第一次摊的没法吃，摊上一百次，一千次，总能知道是麦子糙了，还是火候过了。”
王浩被这套说辞噎得首翻白眼：“反正就是失败了呗，你还想失败个一百次不成。”
他指了指内门山顶方向：“白天的时候，有道剑光从矿上飞过去了，听人说是内门的李师兄，人家那才叫正牌炼气士，上天入地，除魔卫道。”
“再看看咱们，人家是天上飞的命，咱们是地上爬的命。
你还别不信，丁字号房的老张认识把，不信邪去搞什么体修，攒了半年的钱换了瓶淬体液，当天晚上鬼哭狼嚎，拖出来时骨头断了七八根，下半辈子完了。
“还有西头那个李西，想当剑修，淘了把灵剑胚，结果第一次渡灵力就炸了，半边眉毛都没了。”
“他娘的，宗门说条条大路通长生，可这些路哪条不是灵石铺成的，咱没那么多本钱去试错，你还是早点断了念想吧。”
仿佛知道自己的劝说并不管用，王浩讲完倒头便睡，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房内，复归寂静。
江岩笑了笑。
王浩说的话，句句是实。
对于这方世界的少年而言，眼前这条路确实就是绝路，一眼就看到了被天命锁死的结局。
但他不同。
江岩无意识地用指节轻轻叩击着床板，目光落在手中那枚灵石上，思绪却飘回了三个月前。
前世的最后一刻，江岩正身处深埋地底的环形隧道，参与其导师模拟创世奇点、验证世界物理法则的实验。
作为对数据模型最敏感的天才，他负责监控海量参数。
在项目启动前的最后一分钟，他敏锐地从平稳的数据流中，觉察到一丝不协，一个基础物理常数出现了小数点后第十八位的微小偏差。
而他的警示，却被项目的总负责人，那位对他赞誉有加的导师斥为年轻人的过度紧张。
“江，请相信我们的理论模型，它是最完美的。”
导师的话语斩钉截铁。
“理论只是理论，从现实得来的数据才是最真实的。”
江岩没有迷信权威，违背了命令。
在倒计时的欢呼声中，他瞒着导师，独自冲向实验室的紧急制动闸，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强行终止这场己经预感到出错的实验。
也正在那一刻，对撞发生。
能量洪流瞬间撕裂了时空，他的凡人之躯，连带着他按下紧急制动闸的手，都被分解成了最原始的粒子。
就在魂灵即将湮灭之际，宇宙最本源的法理，如同一幅璀璨的星图，浩浩荡荡地在他残魂面前完全展开。
惊鸿一瞥，却化作了永恒的烙印。
意识从一片混沌中回归，剧烈的头痛袭来。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一个同样叫江岩的小杂役，在一次矿洞塌方中，被落石砸中了后脑。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块石头带来的冲击，感受到原主生命消逝的冰冷。
紧接着，他发现一团火焰般的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灼烧起来，而这份烙印最先带给他的却是无尽的折磨。
明明双眼紧闭，整个世界的信息流却以一种混乱无比的方式，强行涌入脑海。
矿洞的内部结构、灵力的无序流动、身体里骨骼的裂缝......庞杂的信息洪流反复冲刷着他孱弱的神魂，令他头疼欲裂。
因此在穿越的第一个月里，他只能一边扮演着沉默的幸存矿工，一边在识海内进行着艰难的自救。
好在原主本就是个受人白眼、无人关注的小杂役，沉默寡言，所以他的“死而复生”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连平时互相照料的室友王浩，也只当他是被石头砸坏了脑子，性格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古怪，非但没有怀疑，反而对他更多了几分照料。
后面两个月里，江岩谨慎地测试着自己诡异的能力，在经过上千次的试错后，他终于学会通过神识的聚焦与失焦，稍稍掌握这份能力，也知道了这种能力会急剧消耗神识。
而随着江岩对神魂的不断使用，他对此身前主人，杂役少年江岩的记忆感受也越来越深，测出下品杂灵根时的绝望、宗门内被人白眼相像的不甘，宛如自己经历过一般。
与之相对的，是仅存的温情。
三年前未上山时，与家人相处的模糊剪影，进入宗门后与室友王浩在艰苦中相互扶持的点滴......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正在被糅合成为一个完整的灵魂。
“既然借了你的身体，”他对着黑暗低声自语，更像是在立誓，“那就由我来实现你的愿望”。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枚唯一的下品灵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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