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图逃跑却没能跑掉。
在刀刺穿我的身体时。
我突然感到一阵奇异的电流。
再睁眼时，我回到了发现那人的前一刻。
1
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从书桌前抬起头，我揉了揉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而越来越酸涩的眼睛。论文还差最后一章，但疲惫已经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我决定先休息一会儿。
起身的时候，钢笔不小心掉到地上，滚到了床下。我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伸手想去捡那支钢笔。
就在这时，我看到床下有一双眼睛。
两个发光的点在黑暗中闪烁，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的心脏好像瞬间停止了跳动，整个人僵在原地，手还保持着伸向床下的姿势。
那双眼睛眨了眨。
我想尖叫，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想逃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将我完全淹没。
这样僵持了几秒后，他从床下爬了出来。
是一个男人，瘦削的身材，苍白的皮肤，眼神里带着某种病态的兴奋，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不要跑。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跑不掉的。
我怎么可能听他的，转身拔腿就要逃跑，也许是恐惧给了我力量，我猛地站起来，冲向房门。
然而门把手纹丝不动，门竟然被锁死了。我拼命拽着门把手，拍打着门板，发出绝望的求救声。
没用的。那个男人站了起来，慢慢走向我，我说了，你跑不掉的。
我转向窗户，但窗户也被什么东西封死了。我被困在了这个房间里，和这个从床下爬出来的恶魔在一起。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先冷静一下。我用最后的理智朝他吼道。
他扑向我，我拼命反抗，但他的力量远超我的想象。我感到剧烈的电击般的疼痛，然后眼前一黑。
一切归于寂静。
2
当我再次睁开眼，我下意识看向了闹钟，竟然还是一点四十七分。
但这次，似乎有什么不同了。我能感觉到有个声音在我脑海深处说话，仿佛是另一个我在观察着这一切。
这是第二次了。那个声音说，你必须仔细观察每一个细节。
我带着这种奇怪的分离感，不受控制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钢笔掉落，我蹲下身子，看到那双眼睛。但这次，我强迫自己仔细观察那个男人的面容。
四十岁左右，国字脸，下巴有一道很浅的疤痕。最重要的是，当他说话时，我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口音。
这次我选择了不同的逃跑路线。我没有去试门，而是直接冲向窗户，试图打破玻璃。但玻璃异常坚固，我的拳头只是徒劳地击打着。
你不记得我了，是吗?男人缓缓走向我，小墨，我是你叔叔啊。
叔叔?我父亲确实有个弟弟，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据说是因为债务问题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
你……你是陈刚?我颤抖着问道。
终于想起来了。他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二十年了，我一直在找你们。
为什么?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很简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你父亲毁了我的生活，现在轮到我毁掉他的了。
刀子刺入我的胸膛，疼痛如电流般击穿全身。我倒在地上，感觉生命正在流失。
记住这些信息。那个内心的声音说，下次你需要更聪明地应对。
黑暗再次降临。
3
一点四十七分。钢笔掉落。床下的眼睛。
但这次，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陈刚，我的叔叔，一个为了复仇而来的男人。
你的大脑正在尝试不同的生存策略。那个理性的声音解释道，每一次重生实际上是你意识在濒死状态下的自我保护机制。
我试着去理解这个声音。也许我现在正躺在某个地方，生命垂危，而我的意识正在反复模拟这个场景，试图找到一条生路。
这次，当陈刚爬出来时，我努力控制着没有表现出恐惧。
叔叔。我平静地说，你来了。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你认出我了?你不怕我?
怕有什么用呢?我控制住自己微微发颤的双腿，如果你想要复仇，那么就告诉我，我爸爸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愤怒、痛苦、还有一丝意外。
你想知道?他笑了，但笑声里满是苦涩，二十年前，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她叫林雨。我们本来要结婚的，但你父亲也爱上了她。
林雨——这个名字让我心中一震，那是我母亲的名字。
他用卑鄙的手段夺走了她。陈刚继续说道，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他伪造了一些证据，告诉林雨，说我欠了高利贷，说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所以妈妈选择了爸爸?我轻声问道。
是的。而我被气昏了头，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真的去借了高利贷，想要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结果却越陷越深，最终只能离家出走。
他的声音颤抖着: 我在外面过了二十年的地狱般的生活。工厂工人、建筑工、清洁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而你父亲呢?他娶了林雨，有体面的工作，还有了你，过着幸福的生活。
我开始有点理解他的愤怒和仇恨，但这不能成为伤害无辜的理由。
所以你要杀死我来报复他?
杀死你只是开始。他的眼神变得疯狂，我要让他体验失去一切的痛苦。先是你，然后是林雨，最后才轮到他。
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内心的声音分析道，二十年的怨恨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但也许正是这种不稳定，给了你机会。
叔叔，我试着用最平和的语气说话，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真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什么意思?
也许爸爸当时也有他的苦衷。也许事情比你了解的更复杂。
他的手握紧了刀子。你想为你父亲开脱?
不，我只是想了解真相。我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你真的要复仇，至少应该基于完整的真相，不是吗?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冷笑道: 真相?真相就是你父亲毁了我的人生
刀子再次刺向我，我闭上了眼睛。
你需要更深入地了解他的心理状态。那个声音说，每个人都有弱点，包括他。
4
这次，我仔细观察着陈刚的每一个细节。
他的衣服很旧但很整洁，手上有老茧但指甲很干净。这说明他虽然生活艰苦，但依然保持着基本的自尊。
更重要的是，当他提到母亲的名字时，眼中闪过的不只是愤怒，还有深深的思念和痛苦。
叔叔，我试探地问道，你还爱着妈妈，对吗?
这句话仿佛击中了他的要害。他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这……这跟你无关。
如果你真的爱她，那就不应该伤害她的儿子。我继续说道，杀死我，只会让她痛苦。
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林雨了。他苦涩地说，她是你父亲的妻子，是你的母亲。她早就忘记我了。
你怎么知道她忘记了你?我问，二十年来，你试过联系她吗?试过解释真相吗?
他沉默了很久。
我……我不敢。他最终承认，我害怕看到她幸福的样子，害怕她真的不记得我了。
他的痛苦比愤怒更深。内心的声音分析道，他被误解和孤独伤害太深了。
那么现在呢?我问，你杀死我之后，准备怎么面对她?你会告诉她，你杀死了她的儿子吗?
他的手开始颤抖。
我……我会告诉她真相。告诉她你父亲做过的事情。
但她会相信吗?一个杀死了她儿子的人说的话?
我有证据他突然激动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信封，这里有当年你父亲伪造的那些文件的原件，还有个人征信，证明我当时并没有欠债
我看着那个破旧的信封，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如果这些证据是真的，那么我父亲确实做了错事。
但这能成为杀戮的理由吗?我就活该这样死掉吗?
为什么不直接用这些证据去找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用暴力?
因为太晚了他咆哮道，二十年过去了，道歉有什么用?我失去的青春，我受过的屈辱，我孤独的岁月，这些都回不来了
但这样做不会让你得到任何安慰。我说，只会让你变成真正的罪犯。
他举起刀子，但我能看出他在犹豫。
你不懂他说，你什么都不懂
刀子落下，但这次，他的动作明显迟缓了一些。
我忍受着一次次降临的疼痛和恐惧，闭上了眼睛。
他开始动摇了。内心的声音说，下次，你可能能够阻止他。
5
这次，我采用了完全不同的策略。
当陈刚从床下爬出来时，我突然说: 妈妈经常梦到你。
他的动作完全停止了。
什么?
她经常在睡梦中叫你的名字。有时候她会哭醒，然后告诉我她梦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但她不能告诉我是谁。
这是我编造的，但我需要触动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不可能。他摇头，她不会……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
她和爸爸的婚姻并不幸福。我继续撒谎，他们经常吵架，妈妈总是很悲伤。她说她年轻时犯了一个错误，选择了错误的人。
陈刚的脸色变得苍白。
不你在骗我。
为什么要骗你?我今晚就要死了，撒谎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看着他的眼睛，叔叔，她从来没有忘记你。只是她不知道真相。
他的刀子掉在了地上。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
那你更不应该这样做。我说，杀死我，只会让她永远无法原谅你。但如果你现在就走，拿着这些证据去找她，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是我已经……他看着手中的刀子，我已经计划了这么久。
计划可以改变。我说，但死亡是不可逆转的。
他开始哭泣。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像孩子一样哭泣。
我太痛苦了。他说，这二十年，我每天都在痛苦中度过。我恨你父亲，恨林雨，恨这个世界，甚至恨我自己。
但痛苦不应该传递给无辜的人。我说，而且，也许你的痛苦可以结束。
他的心理防线正在崩溃。内心的声音说道，这是你的机会。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有人上楼了。
陈刚显然也听到了，他立刻警觉起来，重新拿起刀子指向我。
你叫了人?
没有，我们一直在一起，我哪有时间叫人?我同样困惑，这个时间，谁会来?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有人在开门。
这一切改变了，内心的声音说，新的变数出现了。
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竟然是我的母亲，林雨。
6
墨墨，你还没睡吗?母亲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房间，然后她看到了站在房间中央的陈刚。
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个相爱过的人在二十年后重逢，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情况下。
小刚?母亲的声音颤抖着，是你吗?
陈刚呆立在那里，刀子从手中滑落到地上。
林雨……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我看着这两个人，突然意识到事情远比我想象得复杂。
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她什么时候有了我房间的钥匙?
妈妈，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母亲没有回答我，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陈刚。
二十年了。她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什么?
你在等他?我难以置信地问。
这时，陈刚也找回了声音: 你……你在等我?但是你和陈勇结了婚。
陈勇没有告诉你真相，对吗?母亲苦笑道，他没有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同意嫁给他。
我感觉世界在旋转，母亲说的话完全颠覆了我对我们家庭情况的认知。
什么意思?我和陈刚几乎同时问道。
母亲走到窗边，背对着我们。
二十年前，陈勇确实用卑鄙的手段破坏了我和小刚的关系。他伪造证据，让我以为小刚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陈刚的拳头紧握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他
但是，母亲转过身来，我发现真相的时候，小刚已经失踪了，我尝试过找他，但没有任何线索。
那我呢?我问，我是怎么来的?
母亲的表情变得更加痛苦。
你父亲……陈勇他威胁我，他说如果我不嫁给他，他就会确保小刚永远回不来。他有能力做到这一点，我不敢赌。
我感觉血液凝固了。
所以你为了保护叔叔而嫁给了他?
是的，但是婚后我才发现，陈勇对我的爱其实完全只是占有欲。他不允许我联系任何人，不允许我工作，甚至不允许我独自外出，我实际上是被软禁了。
陈刚的脸色变得煞白: 那墨墨他……
墨墨是陈勇强迫的结果。母亲的声音几乎是在耳语，我从来没有爱过他，甚至恨他。但墨墨是无辜的，我必须保护他。
我感到一阵眩晕，我的出生居然是这样的背景?
妈妈，我缓慢地问道，你今晚为什么会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