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在遥远的天际滚滚作响，像天神手中怒挥的巨鼓，沉闷地敲击着夏夜的帷幕，预示着一场倾盆暴雨即将席卷而来。
窗棂外的梧桐叶被风卷得簌簌发抖，细碎的影子在青砖地上晃荡，宛如鬼魅的爪痕。
九岁的楚知微蜷缩在拔步床的锦被里，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她在睡梦中微微蹙起眉头，小鼻子轻轻抽了抽，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异样的湿冷。
身子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攥着锦被的小手骤然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粉白 —— 那锦被上绣着她最爱的缠枝莲纹，还是母亲上个月亲手为她绣制的，此刻却成了她不安的慰藉。
梦里，她站在父亲书房的雕花窗外，冰凉的木棂硌着掌心。
窗纸上映着摇曳不定的烛光，将父亲楚川岚挺拔的身影拉得颀长，旁边还立着个模糊的侧影，该是常来府中议事的门客。
低沉的交谈声透过窗缝飘出来，像浸了水的棉线，又沉又涩：“边关粮草己断三日御史台今日递了弹劾奏折陛下疑心……” 那些词语像生涩的石子，砸在楚知微心上，让她莫名地心慌。
“小姐，醒醒！
快醒醒！”
不是雷声，也不是梦中的低语。
是剧烈的摇晃，像置身于颠簸的马车，将她从浅梦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楚知微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奶娘周嬷嬷的脸 —— 在昏黄的羊角灯灯光下，那张素来温和的脸此刻苍白得像宣纸，眼角的皱纹被恐惧刻得深邃如刀痕，连鬓边的银丝都在微微颤抖。
“嬷嬷？”
楚知微揉着惺忪的睡眼，声音还裹着浓重的睡意，含糊地呼唤着。
指尖触到的锦被冰凉，她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层薄汗。
窗外，隐约可见橙红色的火光在暗夜中跳跃，像狰狞的猛兽吐着信子。
更刺耳的是金属碰撞的脆响，“锵！
哐当！”
一声接着一声，混杂着木头断裂的 “咔嚓” 声，尖锐得刺得耳膜发疼。
这不是梦境里的虚像，是真实的、正在发生的混乱 —— 楚相府自建府以来，从未有过这般令人心悸的声响。
“快，来不及了！”
周嬷嬷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将楚知微从床上一把拽起。
她手忙脚乱地给孩子套上一件深青色的外衫，那是平日里楚知微出门时穿的，布料厚实耐磨。
可嬷嬷的手指抖得厉害，指尖反复蹭过盘扣，好几次都没能将扣眼对准，最后还是咬牙用力，才勉强系好。
楚知微彻底清醒了。
恐惧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让她的小腿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连牙齿都开始轻轻打颤。
她竖起耳朵，清晰地听到了更多声音 —— 不只是金属碰撞声，还有男人压抑的惨叫、重物倒地的闷响，以及沉重的脚步声在府内的青石路上急促奔跑，鞋底碾过石子的 “咯吱” 声格外刺耳。
这不是她熟悉的相府，是骤然坠入地狱的牢笼。
“爹爹呢？
娘亲呢？”
她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尖细，尾音还忍不住发颤。
她伸手想去抓周嬷嬷的衣袖，却被嬷嬷死死攥住手腕。
周嬷嬷没有作答，只是死死咬住下唇，唇瓣己经被牙齿咬得泛出青紫色，再用力些，似乎就要渗出血来。
她拉着楚知微踉跄地跑到卧室西侧的墙壁前，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春山行旅图》—— 画是前朝名家所作，青山绿水间藏着几处茅舍，楚知微从前总爱指着画里的牧童问东问西。
嬷嬷的手指在画轴左侧的木框上飞快摸索，指尖触到一个不起眼的凸起，猛地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械响动传来，在嘈杂的环境中几乎微不可闻，却让周嬷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壁画连同后面的一小块墙壁，竟无声地向内旋转打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霉味，呛得楚知微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快进去，小姐！”
周嬷嬷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楚知微从未听过的绝望，“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一首往前走，不要回头！
记住，一定要活下去！”
“嬷嬷，我怕……” 楚知微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让她浑身发冷。
她死死揪着嬷嬷的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嬷嬷的衣料里，不肯挪步。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 “砰” 的一声被猛地撞开！
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木屑飞溅。
楚知微惊恐地回头，看到了父亲楚川岚的身影。
他依旧穿着傍晚时那件藏青色常服，衣摆却沾了不少灰尘，发冠也有些歪斜，几缕黑发垂落在额前。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在跳动的火光与阴影交错间，亮得让人胆寒，像淬了寒星的刀刃。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洞口前的楚知微身上。
那一刹那，楚知微清晰地看到父亲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 —— 先是骤然的震惊，随即化为斩钉截铁的决绝，最后，是一种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深不见底的悲痛与深情，像沉在海底的礁石，沉重得让人心碎。
“川岚！”
母亲苏婉清凄厉的呼喊声从远处的东跨院传来，声音里满是绝望，可那呼喊还没持续多久，就骤然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死寂。
楚川岚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可楚知微还是看到了 —— 父亲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像是被无形的刀子刺中了心口。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得让楚知微来不及反应，便将还在发呆的她一把抱起。
父亲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带着他平日里常闻的墨香，可此刻，那温暖里却裹着令人窒息的紧迫感。
他毅然决然地将她塞进了那个黑暗的洞口。
“活下去！”
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声音低沉、沙哑，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楚知微的灵魂深处。
窗棂外的梧桐叶被风卷得簌簌发抖，细碎的影子在青砖地上晃荡，宛如鬼魅的爪痕。
九岁的楚知微蜷缩在拔步床的锦被里，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她在睡梦中微微蹙起眉头，小鼻子轻轻抽了抽，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异样的湿冷。
身子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攥着锦被的小手骤然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粉白 —— 那锦被上绣着她最爱的缠枝莲纹，还是母亲上个月亲手为她绣制的，此刻却成了她不安的慰藉。
梦里，她站在父亲书房的雕花窗外，冰凉的木棂硌着掌心。
窗纸上映着摇曳不定的烛光，将父亲楚川岚挺拔的身影拉得颀长，旁边还立着个模糊的侧影，该是常来府中议事的门客。
低沉的交谈声透过窗缝飘出来，像浸了水的棉线，又沉又涩：“边关粮草己断三日御史台今日递了弹劾奏折陛下疑心……” 那些词语像生涩的石子，砸在楚知微心上，让她莫名地心慌。
“小姐，醒醒！
快醒醒！”
不是雷声，也不是梦中的低语。
是剧烈的摇晃，像置身于颠簸的马车，将她从浅梦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楚知微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奶娘周嬷嬷的脸 —— 在昏黄的羊角灯灯光下，那张素来温和的脸此刻苍白得像宣纸，眼角的皱纹被恐惧刻得深邃如刀痕，连鬓边的银丝都在微微颤抖。
“嬷嬷？”
楚知微揉着惺忪的睡眼，声音还裹着浓重的睡意，含糊地呼唤着。
指尖触到的锦被冰凉，她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层薄汗。
窗外，隐约可见橙红色的火光在暗夜中跳跃，像狰狞的猛兽吐着信子。
更刺耳的是金属碰撞的脆响，“锵！
哐当！”
一声接着一声，混杂着木头断裂的 “咔嚓” 声，尖锐得刺得耳膜发疼。
这不是梦境里的虚像，是真实的、正在发生的混乱 —— 楚相府自建府以来，从未有过这般令人心悸的声响。
“快，来不及了！”
周嬷嬷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将楚知微从床上一把拽起。
她手忙脚乱地给孩子套上一件深青色的外衫，那是平日里楚知微出门时穿的，布料厚实耐磨。
可嬷嬷的手指抖得厉害，指尖反复蹭过盘扣，好几次都没能将扣眼对准，最后还是咬牙用力，才勉强系好。
楚知微彻底清醒了。
恐惧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让她的小腿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连牙齿都开始轻轻打颤。
她竖起耳朵，清晰地听到了更多声音 —— 不只是金属碰撞声，还有男人压抑的惨叫、重物倒地的闷响，以及沉重的脚步声在府内的青石路上急促奔跑，鞋底碾过石子的 “咯吱” 声格外刺耳。
这不是她熟悉的相府，是骤然坠入地狱的牢笼。
“爹爹呢？
娘亲呢？”
她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尖细，尾音还忍不住发颤。
她伸手想去抓周嬷嬷的衣袖，却被嬷嬷死死攥住手腕。
周嬷嬷没有作答，只是死死咬住下唇，唇瓣己经被牙齿咬得泛出青紫色，再用力些，似乎就要渗出血来。
她拉着楚知微踉跄地跑到卧室西侧的墙壁前，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春山行旅图》—— 画是前朝名家所作，青山绿水间藏着几处茅舍，楚知微从前总爱指着画里的牧童问东问西。
嬷嬷的手指在画轴左侧的木框上飞快摸索，指尖触到一个不起眼的凸起，猛地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械响动传来，在嘈杂的环境中几乎微不可闻，却让周嬷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壁画连同后面的一小块墙壁，竟无声地向内旋转打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洞口。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霉味，呛得楚知微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快进去，小姐！”
周嬷嬷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楚知微从未听过的绝望，“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一首往前走，不要回头！
记住，一定要活下去！”
“嬷嬷，我怕……” 楚知微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让她浑身发冷。
她死死揪着嬷嬷的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嬷嬷的衣料里，不肯挪步。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 “砰” 的一声被猛地撞开！
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木屑飞溅。
楚知微惊恐地回头，看到了父亲楚川岚的身影。
他依旧穿着傍晚时那件藏青色常服，衣摆却沾了不少灰尘，发冠也有些歪斜，几缕黑发垂落在额前。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眼睛，在跳动的火光与阴影交错间，亮得让人胆寒，像淬了寒星的刀刃。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洞口前的楚知微身上。
那一刹那，楚知微清晰地看到父亲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 —— 先是骤然的震惊，随即化为斩钉截铁的决绝，最后，是一种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深不见底的悲痛与深情，像沉在海底的礁石，沉重得让人心碎。
“川岚！”
母亲苏婉清凄厉的呼喊声从远处的东跨院传来，声音里满是绝望，可那呼喊还没持续多久，就骤然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死寂。
楚川岚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可楚知微还是看到了 —— 父亲的指尖轻轻颤了颤，像是被无形的刀子刺中了心口。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得让楚知微来不及反应，便将还在发呆的她一把抱起。
父亲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带着他平日里常闻的墨香，可此刻，那温暖里却裹着令人窒息的紧迫感。
他毅然决然地将她塞进了那个黑暗的洞口。
“活下去！”
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声音低沉、沙哑，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楚知微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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