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行喜极而泣,执手说要给我最盛大的婚礼。
他不知道,我在昏迷的四年,看到了现在与未来。
他早已有了我的替身。
他终将会为她,怨我、负我,最后弃我。
所以,我不要他。
1
我们离婚吧
我抽回自己的手,平静地打量陈之行。
四年了,他已不再是当初创业时毛躁的男孩。
笔挺的西装,得体的打扮和谈吐,无不昭示着他已是为成功男士。
陈之行怔住,而后温声地说: 怎么了,没第一时间赶来看你,闹脾气啦?
我摇摇头: 没有闹脾气——
话还没说完,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年轻男人满脸焦急地走过来。
陈总,陈总——
陈之行皱眉看了他一眼。
年轻人立刻噤声,走到陈之行身边,附耳对他说了什么。
离得比较近,我隐约听到一个名字——林月。
林月小姐知道了。年轻人如此说。
纵然在梦境里听到过这个名字无数次,此时这两个字,仍让我心里微微泛酸。
梦里我知晓了自己是一本言情小说的恶毒女配。
而陈之行和林月则是男女主。
一开始陈之行拿她当我的替身。
林月也知道自己是替身。
但她为了给奶奶凑手术费,无奈同意。
之后无非二人都沉沦其中,互相爱慕。
接着我醒了。
陈之行自觉亏欠我,与林月分手,二人纠缠不断。
书里的我自然是不肯放手陈之行,屡屡逼迫林月,甚至害得她小产。
我作天作地,一点点消耗了陈之行对我的感情。
他开始厌我、烦我,最后抛弃我。
可怜我醒来不过一年,又为爱疯魔,被关到疗养院。
我只能隔着层层的电网,遥望他们结婚的礼堂。
最后郁郁而终。
2
年轻人离开时,我的视线从窗户那里移回。
窗外高楼林立,已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四年前的城市。
一如我面前这英俊多金的男人,也已非当年的爱人。
等你养好身体,我带你出去玩。
陈之行仍是温声细语的。
似乎我是梦,轻轻一吹,就要散去。
他大概是忘了,从前我们相处是什么样子。
吵吵闹闹,欢喜冤家。
从无秘密,从无隔阂。
现在的客气温柔,不过是另一种疏离。
我笑笑,重复刚才的话: 我们离婚。
抬手止住他想说出口的话,我继续道:
感谢这么多年的照顾,治疗费用从我入股分红里面扣。
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往我银行卡里汇款吧?
陈之行的双目渐红,有些无措地伸手过来想抱我。
为什么?他声音哽咽,你知道这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为什么一醒来就要离婚
我知道啊。
我知道,你曾守在我床边彻夜不眠。
我知道,你曾求神拜佛期盼我早日醒转。
但我还知道,你和林月耳鬓厮磨。
你带她游览大好河山,在流星下许愿相守。
陈之行你要明白,不是只有你的爱意会被时光消磨。
知道得越多,我放下的就越多。
我已经,不在乎了。
3
他将我揽在怀里时,未关好的病房门缝有红色裙摆闪过。
红,曾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热烈张扬,鲜妍明媚。
林月与我不同。
她是一朵柔弱纯白的花,喜欢素净的颜色。
陈之行逼她换上我的衣服时,她一脸倔强地说: 我讨厌你
后来不仅我的衣服。
我的一切,林月都能坦然接受。
她俨然成了我。
穿我的衣服,戴我的首饰,睡我的男人。
但我就是我,不希望有替身,也不愿意被替代。
不是拥有了我的身外之物,就真的成了我。
我的一生,不该只围着陈之行演绎爱恨情仇。
陈之行将下巴抵在我肩头。
安安,别再离开我,以后我会照顾好你。
温热的眼泪沾湿我病服。
我想起很多年前,父亲要求我和陈之行分手。
父亲说: 孩子是好孩子,但你跟着他要受苦的。
未经历生活的苦,我很傻气地为陈之行说话。
我不怕苦,喜欢他是一件很甜蜜的事情。
您说他条件不好,那我就和他一起创造更好的生活。
那时候的我,还真以为爱情能当饭吃。
一身使不完的劲,陪陈之行创业。
父亲看不起陈之行,我就拒绝他的帮助。
在家一件衣服都不会洗的人,也会在酒桌上赔笑脸,只为拿下单子。
陈之行那时候,心疼又感动地抱着我,郑重其事:
安安,以后我会照顾好你。
其实陈之行也没有说谎,他确实尽心照顾着我。
哪怕是我成为植物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他也会来跟我说话,给我擦洗翻身......
只是四年的时间太长太长。
漫长到他对着我,渐渐失去说话的欲望。
漫长到他的探望从一天一次,变成一星期一次。
后来一个月也不见得能来一趟。
时光和新的爱人,抚平了他对我的愧疚和爱意。
却很残忍地将我定格在四年前,我最爱陈之行的时候。
他不在的日子,我麻木地躺在床上,独自忍受孤寂。
陈之行呢,是陪着林月吧。
将我没能享受到的,全都赠送给了她。
陈之行觉得,这是对我的弥补。
他把睡女人,当成是对我的弥补。
多可笑
4
我看着门后那个人——林月。
她终是忍不住走进来。
林月亦是红着一双眼,却还要佯装镇定地对我笑:
苏小姐你好,我是陈先生的助理。
很高兴你醒了——
你不是在出差?陈之行语气有些慌乱。
他快速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慌乱和愧疚,对林月的愧疚。
陈之行板着脸对林月说,回去休息。
苏小姐醒来这个好消息陈先生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看我都没有准备礼物。
林月想装出一副为我高兴地模样。
但眼睛已经蓄泪,整个人像是即将碎掉。
她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夺门而出。
陈之行下意识想追,又停下跟我对视。
他嗫嚅着想说话,却也什么也说不出口。
好在护士给他解了围,说我才清醒,应该多休息。
陈之行才道: 安安你好好休息,我晚点来看你。
他匆匆离开,不敢与我对视。
我站在窗边,看到楼下他与林月拉拉扯扯。
林月似乎打他一巴掌,然后陈之行将她拥在怀中。
二人的影子连成一体——如此恩爱。
我拉上窗帘,问护士借了手机。
四年时间,手机变化挺大,护士教我简单操作。
我拨通好友的电话,请她来帮我办理转院手续。
妍妍一开始还以为是诈骗,得知我真的醒来,立刻赶到。
重逢的喜悦过后。
妍妍一脸凝重地告诉我陈之行有了我的替身,问我有什么打算。
我看向窗外那陌生又熟悉的城市:
我不要他也能活得很好,不是吗?
5
回到我与陈之行曾经的家。
指纹解锁,进入婚房。
客厅的婚纱照不见踪影,挂着一副沙滩风光的油画。
那是林月所作。
他们的第一次,以出差的名义去海边。
夜晚,沙滩,灯光晚餐。
浪漫又危险。
所谓酒后乱性的一夜荒唐,不过是蓄意图之。
书里写,那晚陈之行情到浓时,唤我的名字。
安安。他叫得柔情。
而他身下的林月则被伤了心,哭泣着挠他。
陈之行抓住她的手,动作越发狠。
林月却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主动起来。
她说: 看清楚,我是林月。
她是林月,不是苏安安。
陈之行从来分得清楚。
那时候我在哪里?
我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
只有月光温柔拂过我面庞。
陈之行跟林月翻云覆雨时,有没有想过我呢。
他想过的。
否则怎么会叫我的名字。
他自诩深情,把我当成他们情趣的一环。
胃里反酸,我觉得恶心。
干呕几声。
妍妍忙扶着我,满脸关切:
拿完东西就走吧,医生说你最好别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我打开自己的保险柜,拿出身份证件和存折、房产证等等东西。
临走,我想给陈之行留言。
告诉他我会换新的手机号,等我身体好了就去领离婚证。
却在冰箱的留言板上,看到林月写的菜单。
几道家常菜后面,画着一张笑脸:
今天我要吃这些
原来她已经住进我跟陈之行的婚房。
陈之行做饭很好吃。
以前,他会提前一天问我想吃什么。
然后准备好,等我们回来,挖空心思做给我。
我只给安安做饭
也就四年啊,他就忘了自己的誓言。
我亲手设计的婚房,他也默许其他女人入住。
其实,陈之行是希望我永远躺在医院吧。
讨厌又碍事的女配死掉,男女主的虐恋走向完美的幸福结局。
再过几年,他就会拔掉那些维持我生命体征的设备。
然后,只给林月做饭。
可见人在发誓的时候,总以为是誓言的保质期是永远。
但,变心就在一瞬间啊。
重新打量这个我和陈之行曾经爱的小窝。
很多东西都已失去曾经的样子。
我的玩偶摆件,没了踪影,只有一盆盆鲜花开得正艳。
爱看的小说放在高层落灰,书房几乎成了林月的画室。
颜料缤纷的色彩映入我眼睛,只余下冰冷。
原来一个人这样容易被抹除。
这里,已经没了我生活过的痕迹。
妍妍推着我在房间转一圈。
轮椅所过,皆是我错付的真心。
6
很不巧,要离开时,陈之行正好回来。
大门被打开的瞬间,我们四个人,避无可避。
没错,四个人。
林月抱着陈之行的腰,一手探入男人衣襟,另一个手在扯他的皮带。
她躺了四年,身体干瘪得像干尸,你说是我美还是她美
似乎我醒来这件事,也成了他们干柴烈火的助燃剂。
可以想象到,接下来战况激烈。
陈之行没来得及回复林月,惊惶地看向我:
安安,你怎么在家
林月猝然抬头,与我四目相对。
一丝得意从她眼中飘出,手搂得更紧。
但她还没反应过来,被陈之行一把甩开。
掀翻在地,狼狈至极。
男人快步跑向我,因为速度太快,在地上滑了一跤。
于是陈之行像狗一般,跪爬到我脚边。
安安,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