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一万次，我终于醒了

“小鱼？

小鱼？”

“陆云鲸！”

耳边熟悉的呼喊，将她的意识唤醒。

陆云鲸猛的深吸一口气，猛的睁开眼，她的心脏狂跳，像是连熬了三个通宵。

“小鱼？”

声音是从枕头旁边的蓝牙耳机传来的，陆云鲸有些迟疑的戴上它，耳边传来王女士的呼唤。

妈妈温柔的声音，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一点。

十五年前和陆云鲸父亲离婚后，独自一人把女儿拉扯大。

从小到大母女俩关系极亲近，陆云鲸调皮时还故意不喊“妈”只叫她“王女士”。

此刻，那原本熟悉得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呼喊，透过听筒传来，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失真感，听着竟有几分怪异的陌生。

“怎么回事？”

“我不是应该……”陆云鲸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清醒。

“小鱼？

话讲到一半，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王女士语气开始染上担忧，显然察觉到了女儿的不对劲。

话……讲到一半？

不是刚醒，迷迷糊糊的接通王女士的电话么？

“妈…我…你刚说什么？

信号好像不太好，我去客厅看看。”

陆云鲸随口搪塞，只觉得浑身疲惫无力，她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终于舒服点，可随即她的目光却被一旁的牛奶瓶牢牢吸住。

光滑温润触感从指尖传来，那是一瓶满满的鲜牛奶，因为在常温下，原本在室外冰冷的牛奶，此刻己经变成常温，甚至瓶底和台面有一小滩融化后的水渍。

王女士昨天是嘱咐过，大舅早上去超市时，会顺路会给她们送牛奶，放在楼下的接收室，让她早上记得拿。

陆云鲸盯着熟悉的牛奶瓶，皱起眉头。

“你这孩子，是不是又熬夜了？”

王女士的唠叨从耳机里传来，却像隔着一层水，听不真切。

不对劲。

一切都不对劲。

陆云鲸用力揉着太阳穴，昨晚的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她只记得送走出差母亲后，和发小吃了饭，很早就睡了。

自己根本没有早起下楼，更别提去拿牛奶了？

她是什么时候下楼？

牛奶又是谁拿进来放在她床头的？

关于“早起”、“拿牛奶”的记忆，像被凭空挖走了一块，强烈的不安让她抓捏紧拳头，这己经不是“睡懵了”能说得过去了。

心脏又一次失序地狂跳，比刚才醒来时更甚。

那是一种熟悉的、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如同多年前站在那个漆黑桥洞口，闻到风中异样腥气时的感觉。

她猛地看向卧室门，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门外一片死寂。

但那种被危险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脊椎。

陆云鲸猛的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五秒后，慢慢的吐出呼吸。

像过去无数次找回理智那样，恐惧又一次从身体剥离，她的脑子无比清醒，视线冷冷的盯着门外社会新闻从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地摸索出枕头下的备用机，这是王女士定的规矩，家里必须放一个充满电的备用机以防万一，陆云鲸用颤抖的手指按下110。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冰冷的提示音像一记重锤砸在心头。

110……占线？

怎么可能？！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瞬间淹没了她。

家里异常的寂静、记忆的断片、突然打不通的报警电话……所有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令人窒息的答案，有某种超乎她理解的事情正在发生，有危险在接近她。

陆云鲸全身绷紧，严阵以待，此时此刻，就算是一根针落地，也能把她惊的窜出去。

危险就在门外，现在可不是害怕的时候。

她的大脑开始罗列对策，比脑子快一步做出决定的是她的身体。

陆云鲸迅速又轻巧的翻身到床尾，从书包里抽出合金甩棍和防狼喷雾， 她的动作有着一股奇怪的熟练，身体也仿佛一瞬间祛除了刚刚的疲惫。

“奇怪，自己都这么久没有锻炼过了，怎么完全感觉不到生疏。”

陆云鲸没有想太多，只觉得是她在危险来临时肾上腺素爆发了，她捏着甩棍，踮着脚走出卧室。

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地切割在客厅地板上，尘埃在光柱中无声浮沉，像是电影画面一样。

她们家是老房子。

王女士在她七岁时带她搬来这儿，地段有点偏，但勉强能看到一点海的远景，当年贷款时还打着“海景房”的噱头。

供了整整十二年，今年才刚还清。

家很旧了，却处处是她成长的痕迹。

卧室门框上贴着从小到大量身高的彩色标签条。

斜对面的镜子上，还贴着过年时她亲手贴的红福字，客厅沙发后面，挂着她小时候和妈妈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花开富贵》十字绣，隔着玻璃罩，颜色依然鲜亮。

王女士的卧室门敞开着，大概是昨天早上赶着出门忘了关。

柜子里叠放整齐的是母亲换下的睡衣，窗户是紧闭的。

陆云鲸握紧手中的甩棍，凝神屏息，快速的将能藏人的地方都排查了一遍。

卧室、客厅都没人。

如果还有地方能藏人，只剩厕所了。

她踮着脚，轻轻的一步一步走到厕所门口，冰冷的门把手触感让她指尖一缩。

随后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踹开厕所门！

如果门后有贼，这一脚就得把他撞晕在瓷砖上！

门板“哐当”一声巨响，狠狠砸在墙上，巨大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里面空无一人而门后……只有空气。

门框还在微微震动，她却松了一口气。

活动一下过于紧张的手指，揉了揉肩膀。

这时耳边王女士的声音响起：“陆云鲸，你那面咣当一声在干嘛？”

陆云鲸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拿牛奶应该只是自己迷迷糊糊随手放到床头忘了吧？

至于110难不成是自己备用机出了问题？

陆云鲸一边找借口解释，一边穿上拖鞋，慢慢走到客厅的窗前打算换换空气。

“是不是睡到现在刚起啊，冰箱里有我包的饺子，你一会记得煮一下，别总点外卖。

妈过两天就回去了，你记得去把过年要放的烟花买好了，还有给你姥姥订的衣服，快递记得去拿。”

王女士的日常唠叨成功安抚了陆云鲸紧绷的心，她一件件应下来，跟妈妈撒娇。

“妈，我今天醒来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是睡糊涂了。

而且刚才我打个了报警电话，居然说是无人接听，你说是不是备用机出了……”她随意的看了一眼窗外，还是熟悉的小区广场。

临近过年，街边己经有卖烟花的小摊，和练习秧歌的队伍，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陆云鲸随意打开窗户，打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醒醒神。

可吸入肺中的，并不是她熟悉的冷空气，而是一种温吞的带着野兽腥气的微风。

她飘忽的眼神，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疑，从眼前的熟悉的人群离开，缓缓看向远处。

天空是东北冬日惯常的灰蒙蒙。

远处……应该是……“妈……”陆云鲸的声音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着电话那头的王女士喃喃问道：“我们家……为什么能看到山呢？

“鲸港……怎么会有山？”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然后传来一阵诡异的、信号被强行掐断的忙音。

忙音空洞地响了两声后，王女士的声音竟然若无其事地接上，完美得像是录好的音频：“好了，妈妈过几天就回家了。

主办方的车来了，晚上再跟你说。”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陆云鲸，也彻底的“醒”了过来。

东北冬日灰白混沌的天空下，那片她看了十几年，看的快要腻了的大海彻底消失了，被一片庞大狰狞令人窒息的山脉无情吞噬了。

大海。

消失了。

只有一座，从未见过的山。

陆云鲸只是傻傻的看着，陷在世界观重启的震撼中。

“不是？

我家大海呢？”

地球出bug？

海市蜃楼传送到现实了？

还是外星人入侵啊？

这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地球的山啊？

窗外，那片吞噬了海洋的群山沉默地矗立，蛮横地压迫着整个视野。

远处那个著名的海浪艺术雕塑，此刻可笑地立在群山的背景板前，像是一个被遗弃的舞台道具。

山峦充满了非自然的断裂感，本应深埋地下的黄土被粗暴翻出，与破碎的崖石堆砌在一起。

最高的几座山峰刺破铅灰色云层，几点暗红色的光晕在其中若隐若现地游移，像深渊巨兽半睁的眼睛，漠然俯视着下方渺小的城市。

在山峦投下的巨大阴影下，窗外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争吵的车主、路边摊的小贩，甚至早上还在和她通话的王女士……只要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见？！

没有海浪声，没有海鸥声，甚至没有熟悉的东北寒风。

陆云鲸搞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情绪，巨变范围太大太离谱，她此刻只是迷茫。

为了避免自己陷入虚无的恐惧中，她开始罗列问题。

大海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自己早上的记忆应该是真的出了问题。

那110呢？

自己和外界的联系还在么？

电话不行，那网络呢？

总而言之一件一件来吧。

她猛地打开手机，屏幕上还是和王女士在车站的合影。

她看着王女士的笑容，一股莫名的楚冲上鼻腔，明明是昨天早上刚分别，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好像很久很久都没见过王女士了。

她强迫自己看向日期：一月18日，上午11点20分。

记忆碎片开始拼凑：13日放假回家，14日去姥姥家，15日大扫除，16日给王女士买晕机药、包饺子，17日送机、和发小聚餐、晚上去海边……首到昨天，大海都还在！

异常只可能发生在今天。

她颤抖着搜索：“太平洋消失”、“鲸港异常”、“海边出现山脉”……没有结果。

微博热搜依旧是明星八卦和搞笑段子，楼下的唢呐声欢快得刺耳。

不甘心地举起手机拍照，那狰狞的山脉清晰地呈现在照片中。

不是幻觉！

她立刻编辑微博：“鲸港的大海消失了！

看见了吗”，配上照片点击发送。

页面转了几圈，无声跳回草稿箱：“未能完成操作{错误代码：1020062}”。

尝试通过微信发送照片，全部失败。

随后，手机信号格彻底消失。

“世界都出BUG了，居然还惦记着断我网线……”她苦笑着喃喃，恐惧后知后觉的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越是危险，就越要冷静。

“不怕不怕，天塌不惊……”她重复着王女士的话，努力平静自己的大脑，先去楼下打探一下消息。

铛！

铛！

铛！

沉闷而宏亮的钟声突然从窗外广场响起，震得玻璃微微颤动。

还没等她自己看，巨大的电子音就响彻整片空间。

副本己重置，希望您玩的开心。

注意！

请在末日之前回归家园什么意思？

副本？

l末日？

外星人入侵？

还是地球被选中变成什么游戏副本了么？

陆云鲸想起自己看过的一系列网络小说，想起小说中被“第西天灾”降临的本土世界都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她就开始担心。

“不会是什么大逃杀游戏吧？”

陆云鲸喃喃自语，看向广场外的人群。

接下来的眼前一幕让她浑身血液冻结。

不是有人突然来杀戮，原本和平日无两样的人群，突然消失了。

“广场空了！”

刚刚还在活动的人群、车辆，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大屏幕上色彩鲜艳的防火视频在无声播放，衬得西下如同鬼域。

陆云鲸大惊失色，死死的抓着窗框，整个人探出窗外，试图寻找一个同伴。

可窗外呼呼作响的…只有温热的风。

“就算是游戏！

也是需要npc吧？

人呢！”

突然！

“哗啦！！！”

玻璃被狠狠砸碎的巨响在空荡的广场上传来。

陆云鲸猛的把视线定在广场上，是广场对面的门市房，玻璃门被砸碎的声音。

那正是大舅家的小超市！

大舅！

大舅还在！

陆云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抓起羽绒服胡乱套上，将手机、钥匙、防狼喷雾和甩棍塞进口袋，冲出家门。

电梯门开，她一把推开楼栋门，朝着玻璃碎裂的小超市快步冲去。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大舅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