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和商贾同时为我们赎身。
妹妹选了状元郎，我跟了商贾做妾。
哪知状元郎为了前程，竟将妹妹送上无数人的床榻。
而商贾竟是侯门世子假扮。
花灯节，我与世子走失，被冲上来的妹妹一刀刺入心窝。
倒下后，我眼中闪过一丝解脱。
赶来的世子双眼猩红，发狂的捅死了妹妹。
再睁眼，我回到了赎身那日。
1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掐入掌心。
刺痛提醒着我，这不是梦，我真的重生了。
姐姐发什么呆?
许星尾推门而入。
楼下状元郎和一商贾竟愿为我们赎身呢。
姐姐可想好选哪一个了吗?
前世那张扭曲的面孔与眼前少女重叠。
上一世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楼下传来老鸨夸张的迎客声。
许星尾凑近我耳语:
我劝姐姐选状元郎。
日后待他官服加身，定不会辜负姐姐。
我瞬间脊背发凉。
妹妹一向爱看话本，幻想着做风风光光的状元郎娘子。
她怎么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我，自己选从来看不上的商贾。
看来她也重生了。
待许星尾走后，我继续化妆，再系上面纱。
下楼相遇时，她将自己打扮得更加明艳动人，还对我系面纱的行为眼露不屑。
姐姐果然是花样繁多。
楼下，两位男子分坐左右。
左边那位商贾剑眉星目，没有一身俗气，反而贵气凌人。
正是前世赎我的侯门世子贺岑，此刻他伪装成商人贺今山。
右边青衫男子面庞俊秀，面前只有一盏清茶。
再遇贺岑，我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前世许星尾抢先选了状元郎，我只能选择贺岑。
我以为脱离苦海，却不知是跳入另一个火坑。
而陈文渊私下爱与同窗换妻，甚至将许星尾献给权贵玩弄，以换取前程。
这一世，许星尾迫不及待选了贺岑。
贺岑含笑望来，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面容温润如玉，却让我想起侯府的每个夜晚，他失控的掐我颈项。
贺岑目光不移:
月影姑娘为何不露面?
他看我们的目光像是打量商品，掂量我们那个更值得他买下。
许星尾拽紧衣袖，生怕我与她争贺岑。
我低头不语，缓缓揭开面纱。
灯光柔和的映在我的右脸，贺岑目光里闪过惊艳。
可我抬头后，灯火也照明了我左脸的狰狞伤口。
贺岑眉心一皱，眼里流露出嫌恶。
老鸨急忙问我怎么回事，我重新系上面纱哭泣:
一时着急，不小心被灯油烫伤了。
许星尾庆幸的舒了口气，对陈文渊说:
陈公子若是嫌弃阿姐，也是情有可原。
陈文渊也不是来做慈善的，见许星尾选了贺岑，而我显然已经毁容，没了兴致，便匆匆告辞。
许星尾随贺岑离开时，他突然回头，看着我的伤口又难以忍受，只能叹气:
真是可惜了。
果然，贺岑不会要一个面容残缺的女人。
2
上一世，贺岑哄骗我，将我养在城南的宅院里。
他极爱房事，甚至是在我癸水未尽时，若我表现出痛苦，他反倒更加兴奋。
几次差点将我掐死。
直到被世子夫人发现我的存在。
她逼我进府，想把我放在眼皮底下控制。
我擅舞，世子夫人就送我特制金缕鞋，让我长时间站立直至脚踝血肉模糊。
等贺岑回府发现他最爱的脚被毁，他的怒火却是对我。
他怪我出房门碍了夫人的眼，还护不住自己的身体。
我被他打了十多鞭。
夜晚他不顾我发烧的病体，看我痛到极致时的恍惚，说我长得太合他的心意了。
第二日侍女进来，看到床上的血迹神色无异，像是见惯了这幅场景。
我每日战战兢兢，好不容易熬到花灯节出府。
那日，人山人海，我刻意被人群撞开。
贺岑的片刻分心是我唯一逃脱的机会。
可我却被许星尾撞见。
她踉跄奔来，发丝凌乱。
而我锦衣华服，面若桃花。
我一时怔愣，没料到她袖里藏刀。
许星尾笑着举起刀，刺进了我的心窝。
她质问为什么商贾变成了侯府世子，为什么我过得比她好。
她说自己长得不比我差，跳舞更是比我强。
倒下时，看着远处赶来的贺岑，我竟觉得解脱了。
许星尾有些不理解，可来不及了。
等贺岑发现我当场断气，他抽出刀反反复复捅死了许星尾。
许星尾最后一句话说的是:
贺公子，若是当初我先选了你，此时被你珍视的人该是我。
贺岑搂着我的尸体，恍若未闻。
3
如今我容貌已毁，老鸨也不想留我吃白饭。
我搬出多年的私己，为自己赎了身。
重来一世，我已明白，与男人谈情爱二字，轻则困于院宅，重则丢失性命。
我踏出万红楼，只觉一身轻松。
转过三条街巷，我找到了前世曾听客人嗤笑过的女人社。
门楣上的牌匾刻着女子互济四个字。
推门进去，里面比想象中热闹。
十几个年龄各异的女子，有的在整理布匹，有的在刺绣。
见我进来，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迎上前。
这位姑娘是来找活计的?
我点点头，突然不知如何介绍自己。
说我是从万红楼出来的妓女?
她们会不会认为我只会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将我赶走。
我擅长跳舞，这一世却不愿再舞。
我会梳妆。
我急忙道:
各种发式，面妆，还有.…..
我顿了顿，遮掩淤青和疤痕的技法。
周娘子眼神一凝，仔细打量我的脸。
我脸上疤痕未消，很难令人信服。
我原以为她会让我离开，没想到她说:
我们社里有女子容貌缺损，你可以试试。
多谢周娘子。
我郑重行礼。
接着，周娘子将三名女子带到梳妆台前。
然后她静立在一旁，目光如秤，衡量着我的一举一动。
第一位林娘怯生生坐下。
她右边眼角有一道寸长伤疤，像白瓷上的一道裂痕。
见我注视伤处，她慌忙用头发遮掩:
这是去年被琉璃片划伤的。
我开解她道:
娘子眉眼生得美，可惜被这疤占了风头。
我蘸取少许金粉，顺着疤痕走势勾勒。
尾端点染朱砂，恰似夕阳余晖。
林娘对镜怔住，手指抚摸眼角:
这一点也不突兀，反倒另添光彩。
周娘子微微颔首，在考核簿上记下一笔。
第二位赵女揭开厚重额帕。
眉峰上赫然出现青黑色胎记。
我曾订下三任未婚夫都因这个退婚。
她声音发颤，已然受尽打击。
他们说这是不祥之兆。
我不想再受人指指点点，还望姑娘教我遮瑕之法。
经过林娘之后，她已然对我有了三分信任。
妆匣中的石黛在我掌心碾作细尘。
我以笔尖蘸取，将那片青黑渐渐晕染成远山含翠。
镜中，胎记化作朦胧山影，衬得她眉眼如画。
赵女突然落泪。
我轻抚她的肩膀:
明珠蒙尘仍是明珠。
周娘子眼中闪过赞许。
这倒有眉如远山的意境。
第三位女子王双双，她年方二，眼下却乌青浓重。
即便敷了厚粉仍透出暗影。
我尚未开口，她便苦笑:
周姐姐别为我费心了，这是打小就有的，遮也遮不住。
周娘子对我道:
双双年纪尚小，却因眼下青黑显得疲惫不堪。
我曾看过许多本医书，便想化妆的同时结合医理。
双双妹妹这是肝气郁结，光遮无益。
我取出小瓷瓶。
这是我用珍珠粉合着茯苓、甘菊制的眼膏，银簪挑少许，用指腹按压眼下，揉开后再上妆即可。
另外请医师为双双妹妹调理身体，适当医疗不仅可以调养身体还有利容颜。
至此，考核结束，周娘子满眼笑容:
美颜社正需要你这样心灵手巧的姑娘。
美颜社?
我疑惑不解。
周娘子笑道:
贵妃娘娘入宫前创立的『美颜社』正在招妆娘，为贵女服务。
她将差事委托于我，没想到正好遇见了你。
七日后，我会带你进宫参加『美颜社』的正式选拔。
我曾听闻皇贵妃入宫前是京城才女之首，容貌更是风华绝代，受尽恩宠。
4
这几日我都在女人社勤练妆法。
当我整理妆箱准备回住处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姐姐。
一道甜得发腻的声音:
好久不见啊。
我手中的胭脂盒啪嗒落地。
门外，马车上，许星尾一袭华服依靠在贺岑身上。
黑影遮盖了贺岑的面容。
许星尾眼中闪烁着前世杀我时的恶意。
我陪世子找遍了半个京城，原来姐姐躲在这里当起良家女子了?
我只感觉遍体发凉。
你既然随贺公子走了，往后我们再无瓜葛。
我对许星尾冷言冷语。
她往日的种种行为，早就耗尽了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分。
贺岑的一句话却如雷轰顶。
小月儿，你竟敢离开我。
那声音像冰锥刺入脊骨。
仿佛是上一世的贺岑在唤我，听得让人恶心。
小月儿是他给我取来玩乐的称呼。
难道他……
贺岑俯身出了马车。
一袭玄色锦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像条择人而噬的巨蟒。
我后退半步。
民女如今不再是万红楼的人，而是女人社的妆娘。
无论如何，我已不是贺岑的妾。
贺岑轻笑一声。
你在威胁我?
他突然伸手想抚摸我。
可瞧见我的伤疤又犹豫了。
你竟然为了躲我，毁了自己的脸。
我有没有说过，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我声音颤抖，强硬支撑:
世子记错了，我们只在万红楼有一面之缘，并未说过这些话。
我已经知道贺岑重生了，老天真是不公平
错?
贺岑发笑:
即便你毁了容，烧成灰，我也能从千万人中把你挑出来。
前世被他折磨的记忆一幕幕浮现，我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这辈子学聪明了?知道先逃?
贺岑的声音如鬼魅。
可惜啊，你逃不掉。
连老天都偏爱我，让我回忆起上一世。
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他一步步靠近我。
这时，世子请自重
周娘子的声音传来。
许星尾见周娘子普通人的装扮，不屑道:
你算什么东西，敢拦我们世子
却不想，贺岑眯起眼睛，甩了许星尾一个耳光。
贱婢，这是贵妃娘娘的挚交周夫人，也是你敢叫嚣的。
许星尾吓得瑟瑟发抖，她脚步一瘸一拐，裸露的皮肤青紫交错。
看来她在贺岑手里并不好受。
今日我给周娘子一个面子。
小月儿，我们后会有期。
直到马车声远去，我才发现自己浑身发抖。
周娘子一把扶住我:
你认识永昌侯世子?
周姐姐，我是无意惹上他的。
我声音嘶哑。
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侯府的手伸不到的?
周娘子脸色凝重:
那你更要努力被贵妃看重。
如今最得圣宠的就是贵妃娘娘了，只要她愿意庇护你，区区世子何惧。
5
第二日，我刚到家门口。
月影姑娘别来无恙。
陈文渊拱手作揖，状元郎的仪态端得十足，只是眼里多了几道算计。
我后退半步:
我与状元郎似乎未有交集。
何必见外?
他忽然压低声音。
听说姑娘自立门户。
他的袖口露出半张地契。
你的脸虽然受了伤，可听星尾说你床上功夫了得。
我新得了一处宅子，若姑娘愿做点儿生意.…..
无耻小人
我已赎身，可他仍旧把我当作做皮肉生意之人。
我转身推门，木门却被他一把抵住。
装什么清高?
他冷笑。
你这样的出身，不找人家做妾，故意孤身出来，不就是放荡，想干那个吗?
哗。
我将整罐香粉泼在他脸上。
陈文渊呛得直咳嗽，白粉簌簌落在他青衫前襟。
我大声呼喊:
陈大人。
我摸出袖中修眉的银剪，快速剪开他的衣衫。
我突然想起一桩趣事，听说刘尚书最爱在娈童身上题诗。
他脸色骤变，踉跄后退两步。
这事我前世听贺岑说过。
他笑，堂堂状元郎竟愿做尚书令的娈童。
周围百姓慢慢聚集过来看热闹。
待眼尖的百姓看到，念出一段淫诗，底下还有尚书令的提名。
